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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第三节课的铃声刚响过没多久,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办公室里,空气沉闷得像要拧出水来。

许听白坐在靠窗的那张硬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却没什么正形。

她微微偏着头,视线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正打着旋儿往下落,像是她此刻被宣判的学籍。

左手手腕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一道新鲜的擦伤红得刺眼,边缘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泥土,而在那道伤痕旁边,一只巴掌大的粉色蝴蝶纹身正安安静静地停驻着。

蝴蝶的翅膀舒展着,用渐变的粉色勾勒出细腻的纹路,尾端还带着点俏皮的卷曲。

明明是甜腻的颜色,却因为长在一个十七岁高二女生的手腕上,显得格外扎眼。

这绝不是循规蹈矩的高中生该有的东西,就像许听白这个人,从转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起,就没把“规矩”二字放在眼里。

她的头发很长,乌黑浓密,松松地披在背后,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滑过肩头,发梢扫过椅面,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香。

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线清晰,偏偏眼角那颗泪痣生得极好,像一滴不慎落上去的墨,又带着点天生的媚意。

班主任在办公桌后唉声叹气,面前摊着许听白的处分记录,从逃课、顶撞老师到这次和外校生在校门口起冲突,每一条都足够让学校头疼。

他刚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许听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许听澜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袖口露出的手表低调却价值不菲。

刚从公司过来,身上还带着点属于商业谈判场的冷硬气场,和这间充满粉笔灰味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他今年二十四岁,执掌许氏集团已经三年,眉宇间是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锐利,只是在看到椅子上那个身影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许先生,”班主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站起身,语气里带着无奈,

“您看这事儿……许听白同学这次的情况确实比较严重,对方家长不依不饶,学校这边也是没办法,只能……”

“我知道了。”许听澜打断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了许听白的手腕上。那道擦伤和那只粉色蝴蝶,像两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他没说什么指责的话,只是转向班主任,“手续我让助理来办,现在我先带她走。”

班主任连忙点头:“好好好,应该的。”

许听白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动作散漫,仿佛被退学的不是她。

她连看都没看许听澜,径直往办公室外走,步伐轻快,像是要去赴什么有趣的约。

许听澜跟在她身后,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沉默得像两个陌生人。

校门口,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安静地停在路边,车身锃亮,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与周围接送学生的普通轿车形成鲜明对比。司机早已恭敬地站在车旁等候。

许听白刚走到车边,身后就传来许听澜的声音,比在办公室里冷了几分:“收拾东西,滚回帝都去。”

“哦。”许听白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才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车外的哥哥,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回就回呗,在哪儿待着不是待着。”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蝴蝶纹身,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再说了,回帝都,还能找小时候那帮家伙聚聚,总比在这儿有意思。”

许听澜看着她这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声道:“安分点。”

说完,他转身上了后座。

司机体贴地为许听白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许听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将这所待了不到半年的学校抛在身后。

她其实没什么留恋,就像之前那些被她“抛弃”的学校一样,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回帝都啊……

她想起小时候住的那条老街,想起巷子里一起爬树掏鸟窝的玩伴,想起夏天傍晚一起分享的冰镇西瓜。

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于许听澜说的“安分点”,她左耳进右耳出。

安分?那是什么东西,能有翻墙出去喝的冰啤酒好喝吗?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眼角的泪痣,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帝都啊,不知道会有什么好玩的等着她呢。

车子平稳地驶离,黑色的车身像一道闪电,消失在道路尽头。

帝都第二中学的效率高得惊人,许听白的入学手续在许听澜的安排下,半天就全部办妥。

第二天一早,她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晃晃悠悠地站在了高二七班的门口。

正是课间,教室里闹哄哄的,男生们聚在后排,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期特有的躁动气息。

“哎,跟你们说个事儿,”孟清翊一手撑着后排的课桌,语气带着点神秘的兴奋,

“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瞅见一个新来的转校生,女的,长得那叫一个带劲!”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男生立刻来了兴致。

“真的假的?有多带劲?”

“比咱们班班花还带劲?”

“清翊你可别吹,上次你说隔壁班那个好看,结果我一看,也就那样。”

孟清翊急了,拍了下桌子:“这次绝对不骗你们!那妹妹眼睛特勾人,眼角还有颗痣,看着就……反正特带感!就是看着有点冷淡,不像好惹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朝坐在窗边的那个身影看了看。

时遂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靠窗的位置光线正好,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侧影。

他似乎完全没听到这边的喧闹,嘴里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糖棍从嘴角露出一点,正低着头,用手机刷着什么,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漫不经心。

他左耳戴着个黑色的耳钉,在阳光下闪了下微光,领口有些松散,隐约能看到锁骨的线条。

“时遂,”孟清翊走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肩膀,“跟你说呢,新来的转校生,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等会儿来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时遂连头都没抬一下,含着棒棒糖,声音有些含糊:“无聊。”

孟清翊撇撇嘴,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时遂这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班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许听白就站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落在额前。

她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眼神扫过教室里的人,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眼角那颗泪痣在自然光下更清晰了,衬得她那双本就有些上挑的眼睛愈发媚气,却又因为她眼底的冷淡,中和成了一种矛盾又极具吸引力的气质。

孟清翊眼睛一亮,凑到时遂耳边小声说:“喏,就是她!”

时遂终于停下了滑动手机的手指,但还是没回头。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份安静:“同学们,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叫许听白,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夹杂着几声男生的口哨。

许听白没什么反应,既没鞠躬,也没露出什么友好的微笑,就那么站着,自成一个世界。

班主任似乎也料到她可能不好相处,也没强求,指了指教室后排的一个空位:“许听白,你就先坐在那里吧,旁边那个位置是空的。”

那个位置,正好就在时遂的右手边。

许听白的目光顺着班主任指的方向看去,落在了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上。

她没说话,背着包,径直走了过去。

脚步声不算轻,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走到座位旁,她放下包,拉开椅子,动作干净利落。

就在她准备坐下的那一刻,一直没回头的时遂,终于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嘴里的棒棒糖还没吃完,嘴角微微鼓着,那双眼睛看向许听白,带着点被打扰后的不耐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四目相对。

许听白的眼神顿了一下。

这个男生……

她挑了下眉梢,没说话,弯腰坐了下去。

时遂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坐下,然后慢悠悠地转了回去,重新低下头,继续刷手机,只是这次,他滑动屏幕的动作,似乎慢了半拍。

孟清翊在后面看得眼睛都直了,用口型对着时遂无声地说:“怎么样?没骗你吧?”

时遂没理他。

许听白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崭新的课本,摊在桌子上,动作有条不紊。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遂,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线清晰,因为含着棒棒糖,腮帮子微微鼓着,倒冲淡了几分疏离感。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左耳的耳钉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

看来,这帝都二中的日子,或许真的会有点意思。

上课铃声响了,老师拿着教案走了进来,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许听白和时遂中间的空地上,像一条无形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