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函数图像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又一个，许听白却没什么兴趣。
她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尖无意识地在课本边缘划着圈。
旁边的时遂倒是没睡觉，也没玩手机，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草稿纸上写些什么，笔锋看着挺利落。
许听白瞥了一眼，没看清，也就没再在意。
后排的孟清翊却按捺不住了。
他本来就觉得这新来的转校生有意思，刚才时遂和她对视那一眼，虽然没什么火花，却让他更想凑上去搭个话。
见许听白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悄悄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
许听白没回头，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孟清翊心里一喜，压低了声音，用气音说：“喂，新同学，你叫许听白是吧？我叫孟清翊。”
许听白“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你以前在哪上学啊？”孟清翊锲而不舍，又戳了戳她的后背。
“外地。”许听白依旧言简意赅，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漫不经心。
“外地哪个城市啊？听你口音不像南方人啊。”
“嗯。”
孟清翊被她这单音节的回应堵了一下，却更觉得有意思了。
这女生看着冷淡，倒也没直接不理人。他又问：“你怎么转来我们学校了？我们这学校管得可严了，你以前学校是不是比这松？”
许听白这次连“嗯”都省了，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轻微的“啊”声，像是在敷衍，又像是懒得思考。
孟清翊还想再说点什么，坐在前面的时遂忽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后排。
孟清翊立刻闭了嘴，冲时遂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嘀咕：这家伙，管得还挺宽。
许听白倒是没受影响，依旧望着窗外，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孟清翊是在搭讪，也知道旁边这个叫时遂的男生大概是嫌吵了。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有人说话解闷总比对着枯燥的函数图像强，至于回应……嗯啊两句，足够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扫过身旁的时遂，他还在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只是那紧抿的嘴角，透着点生人勿近的疏离。
许听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下课铃声像是解脱的号角，瞬间驱散了教室里沉闷的空气。
许听白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大概是坐久了，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动作舒展又随意。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的动静。时遂也站起身，似乎是想去走廊透透气。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那个原本被遮掩住的地方彻底露了出来。
左侧锁骨下方，纹着一串小巧的英文，字体凌厉，像是用刀刻上去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许听白的脚步顿了一下。
纹身？
她挑了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兴味。看来，这位新同桌和她一样，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那串英文她没看清，只觉得那抹黑色的印记，和他身上那股冷淡又带点野的气质，莫名地搭。
“许听白，走啊，去小卖铺买点喝的？”孟清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已经几步凑到了跟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眼神里的“想搭讪”几乎写在了脸上。
许听白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应了声：“哦。”
“那就走呗。”孟清翊见她没拒绝，立刻来了劲头，转身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招呼她，“快点啊。”
许听白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路过时遂身边的时候，她侧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没什么交集，许听白径直走了过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喧闹得很。
孟清翊走在她旁边，嘴巴就没停过，一会儿问她以前喜欢喝什么，一会儿又说学校小卖铺的冰可乐最带劲，一会儿又扯到上周的篮球赛。
许听白大多时候只是“嗯”“啊”地应着，偶尔抬眼看他一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也没表现出厌烦。
孟清翊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反正能跟她走在一块儿，他就觉得挺高兴。
他偷偷打量着她，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脸上，那粒泪痣像是沾了点光，看着更媚了，可她偏偏又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这种反差感，让人觉得格外有意思。
“哎，许听白，”孟清翊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点问，“你跟时遂以前认识啊？”
“不认识。”许听白回答得干脆。
“那你刚才看他干嘛？”孟清翊有点好奇。
许听白脚步顿了顿，随口道：“看他锁骨上的纹身。”
孟清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说那个啊，他那纹身挺久了，据说是……”他话没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打住了，“算了，不说这个。”
许听白也没追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很快就到了小卖铺，里面挤满了人。孟清翊很自觉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瓶冰可乐？”
“都行。”许听白靠在门口的墙上，看着里面拥挤的人群，眼神有些放空。
孟清翊挤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冲她笑了笑。
许听白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个孟清翊，倒是比她想象中要简单直白得多。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着，忽然就定格在了小卖铺门口的另一头。
时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拧着瓶盖。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了过来，和许听白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神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个闯入他领地的陌生人。
许听白没躲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挑了下眉梢，眼神里带着点玩味。
时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什么表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然后转身就走了，背影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许听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收回了目光，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锁骨处，唇角的笑意深了些。
这个时遂，好像比孟清翊，要有趣得多。
“许听白，你的可乐。”孟清翊举着两瓶冰可乐从里面挤了出来，额头上还带了点汗，把其中一瓶递给她，“喏，给你。”
许听白接过来，说了声：“谢了。”
“谢什么。”孟清翊笑得更开心了，拧开自己那瓶，猛灌了一大口，“走，回去了，下节课是老班的课，迟到了要挨批。”
许听白“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手里的冰可乐有点凉，瓶身凝着水珠，顺着指尖滑下去，有点痒。
她想起刚才时遂锁骨上的那串英文，又想起他刚才看她的眼神。
下一节课的课间格外漫长，孟清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逮着许听白问东问西。
他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套话的本事却不小，绕着弯子聊了半天，居然真从许听白嘴里套出了话。
“你还会抽烟？”孟清翊眼睛一亮，语气里带着点“找到同类”的兴奋，“我就说你看着不像乖乖女，喝酒呢？能喝不？”
许听白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指尖夹着一片刚落的银杏叶，转着玩。
听到这话，她抬眼看了看孟清翊，没否认，淡淡道：“会点。”
“可以啊！”孟清翊笑得更欢了，“周末有空不？找个地方，我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喝点？”
许听白想都没想，应了声：“行。”
她的语气太随意，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反倒让孟清翊愣了一下，随即又乐了：“够意思！就这么说定了！”
许听白没再接话，目光越过孟清翊的肩膀，看向教室门口。
时遂就站在那里，靠着门框，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在看时间。
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层淡淡的金边，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听白觉得，刚才她和孟清翊聊抽烟喝酒的时候，时遂的目光好像往这边扫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她的心思忽然就活络起来。
这个男生，和她太像了。一样的冷淡，一样的不守规矩，身上都带着点旁人看不懂的野劲。
从看到他锁骨上那串英文开始，某种莫名的情绪就在她心里疯长，像雨后的野草，挡都挡不住。
她喜欢这种同类的气息，喜欢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疏离，甚至喜欢他刚才看她时，那带着点审视的冷淡眼神。
孟清翊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周末去哪里，许听白却没怎么听进去。她看着时遂，忽然迈开了脚步。
“哎，你去哪儿？”孟清翊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许听白没理他，径直走到了教室门口，停在了时遂面前。
时遂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生，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有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周围的喧闹好像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许听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算快，却很稳。
她看着时遂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瞳孔是纯黑的，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湖。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时遂耳朵里。
“时遂，”她说，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微微发亮，“我喜欢你。”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没有丝毫忸怩，也没有丝毫试探。
时遂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砸懵了，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盯着许听白，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审视。
跟在后面的孟清翊也傻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看看许听白，又看看时遂，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发展也太快了吧？
许听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说完那句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时遂，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期待，又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
风吹过走廊，带起她的几缕发丝，拂过脸颊。
时遂终于动了。
他慢慢站直了身体，将手机揣回兜里，目光沉沉地看着许听白，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带着点冷意：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