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总是令人昏昏欲睡的,不是吗?
粘稠潮湿的空气浸着毛孔,带来不知名的烦闷。
这里临海,听父母说起过,自驾去海边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超级方便。
可她不喜欢大海,她喜欢一些极限运动,路坠喜欢那种异常刺激的感觉。
蹦极,跳伞,过山车……虽然她到现在一个都没体验过。
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未来还很长嘛!
路坠对着刚发下来的生物试卷,难得发了会呆。
课间,教室里的人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齐刷刷趴下补觉,时玖也不例外。
至于路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在她的选项里,就从来没有“补觉”这个词的出现。
苏海低垂着头,抚摸那只银灰色怀表上简单的蒲公英花纹,不繁复不贵重,但他就是好喜欢,似乎喜欢它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听说,蒲公英的花语是自由、坚强,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像它一样,撑过去!上面那个蒲公英是我自己雕刻的……”女孩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你……不会嫌弃吧?”
他记得自己的声音很哑,记得自己的双手在衣服搓了很久,记得自己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记得自己说的那句话:
“谢谢……谢谢姐姐……我真的,真的,好喜欢……”
“哎……怎,怎么哭了?”他听到姐姐的声音变得慌张,他不想让姐姐担心,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
——
“玖,醒醒,上课了。”
“阿坠,再让我睡会……”时玖一点也不想醒。
“不行,已经多让你睡两分钟了,再不醒白汐就要进教室了。”
“知道了……”时玖打着哈欠。
数学课还没上一会,时玖无意识地捏着书角,皱皱巴巴的。
路坠坐的位置靠窗,碎玉滚在纸张上,闪着光。
课桌上竖起城墙,严防死守。
秒针跳向下一个整点。
白汐又抓紧时间多讲几个知识点,终于舍得下课。
“阿坠……”
“嗯,怎么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气候,还有这令人疯魔的教育!”
“唉你呀……”路坠带着些许无奈。
——
“哥,你要的黄焖鸡米饭!”祁维山一脸严肃。
苏海看到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笑:“哈哈,你这样子……看像是今天就能入党了?还是怎么的?”
“不是,路上遇到权睦了,他说我一脸混混样,要我正经点。”祁维山依旧一脸严肃。
“对啊,他只是让你正经点,你板这么严肃,还以为你今天就要入党了。”
祁维山一听这话觉得没毛病,活动微僵的五官,摸出不知从哪掏出的镜子,自信地左右照照:
“嗯……帅得嘞,哪来的混混样,明明就是一个纯天然帅哥!苏海,你说呢?”
苏海刚想夸下他长得确实还行,但看他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话出口转了个弯:“还……好油啊你。”
祁维山瞬间石化。
“损友!真是损友!黄焖鸡米饭归我了!”
“哎——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哦。”苏海火速打开饭盒,拆开筷子,吃了一大口,很护食的样子。
“……”祁维山懒得和他争,一脸“你瞧我多大度”的表情。
中午是权睦的,作为一名理科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为了巩固记忆,隔三差五就默写。
但这默写也很讲究。
只说要默写却从来都不说要默什么,导致大家每次默写都很提心吊胆。
但凡默个自己没背过的,自己不完了吗,错一个订正五遍,然后呢,下次默写要把之前错的重新默,凭空多出的默写量。
关键架不住效果很好,该记得和不该记得全记了,考试默写这块完全不用人担心。
权睦兜里揣只红笔,手里握着只退休老大爷才用的黑色保温杯,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
打开保温杯盖子吹口热气,惬意悠闲。
“默写本拿出来默写啊,默带‘雨’字的古诗,五首。”
祁维山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老权,你怎么这么不厚道!本来古诗词记忆就差,现在倒好还整限定词!”
“就是记忆力差才让你们默得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好了啊,你翻倍十首。”权睦盖上保温杯盖子。
“?!你你你……”
“嗯?再抗议继续翻倍。
“再说了,我又没限制年级,你把小学古诗词里带‘雨’字的写上我又不说你什么,真就让你纯写高中的,你也写不出多少。”
权睦淡淡地道出一个不得不令祁维山心碎的真相——
他属于那种学了后面忘前面的类型,纯写高中的……他还真就写不出什么名堂。
他满脸笑容地默写,内心却在滴血,权睦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公之于众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不需要形象的吗!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
“默写完的可以到我这来批了。”
权睦适时提醒。
苏海第一个走上去,路坠紧随其后。
权睦看着他们俩的默写不住点头。
苏海的字肆意张扬,却又不失风度。
路坠的字大方得体,圆滑乖巧的笔触。
赏心悦目,这是权睦的最高评价。
“满分啊,有些默写完的可以去找他们批改了啊。”权睦暗自窃喜,又给自己减少了工作量。
这两位正副班长,眼睛跟装了雷达似的,看得很快也很细,一个漏洞都不会放过。
在路坠批完第五本的时候,时玖终于默好了,她把本子一放,顺手就从这位副班长的抽屉里边,变出几片饼干塞嘴里。
她的腮帮鼓起,像只准备过冬口粮的松鼠。
“玖你……唉,满分拿走。”
——
“满分,祁维山,你默好了没?这么慢。”
祁维山凄惨一笑:“还差最后一首,我死活想不到了……”
“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磨磨唧唧浪费时间,有这闲心功夫,你早就订正完了,拿来。”
“哦。”
“90,订正选那首《雨过山村》。”苏海流利地报出诗名。
“?”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明白了吗?”他一脸黑线。
“OK.”祁维山拍拍胸脯,埋头订正。
权睦人还是很不错的,默完写就结束,让他们好好睡午觉。
莫名,每到雨天,路坠就会陷入那场仿佛无休止的梦境。
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