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我接了！五百万，一分不能少。告诉龙哥，就说我唐小龙说的，保证把那个姓林的老东西，安排得明明白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满意的笑声。
挂断电话，唐小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怦怦直跳。
他知道，自己刚刚走了一步险棋，一步背叛了高启强信任的暗棋。
但他不后悔。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条由金钱和权力铺就的康庄大道，正在自己脚下徐徐展开。
他不知道的是，他放出的，将是一群足以将整个汉东都搅得天翻地覆的恶犬。
而他自己，也在这条不归路上，迈出了最致命的一步。
祁同伟那句沉甸甸的警告，非但没能让侯亮平冷静下来，反而像一瓢热油，浇在了他那早已燃起熊熊大火的自负之上。
在他听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善意的提醒，而是敷衍！是推诿！是官官相护的又一出烂戏！
他认定，祁同伟一定和林定国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敷衍我？”
侯亮平的眼中，最后一丝对同僚的尊重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猛地向前一步，逼视着祁同伟，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看穿一切的冷笑。
“祁厅长，你不用再跟我演戏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侮辱性，
“你这么维护他，是不是因为你跟他也是一伙的？你也收了他的好处，对吧？我明白了，怪不得林定国能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你这个公安厅长，在背后给他当保护伞！”
这番毫无根据、纯属凭空臆测的指控，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祁同伟的脸上。
祁同伟瞬间怔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侯亮平竟然会狂妄到这个地步，敢当着他的面，给他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
一股被无端羞辱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的胸腔里猛然喷发出来！
“侯亮平！”
他怒吼一声，双目赤红，那股在枪林弹雨中磨砺出的、久违的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他猛地一抬手，将身旁那张厚重的红木茶几，连同上面的所有东西，“哐当”一声，整个掀翻在地！
茶具、文件、烟灰缸碎了一地，狼藉不堪。
“你他妈爱怎么想怎么想！”
祁同伟指着侯亮平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反贪局的案子，别想让我公安厅配合一分一毫！给我滚出去！”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破裂。
侯亮平看着暴怒如雄狮的祁同伟，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被我说中了，他急了！
侯亮平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被他撕下伪善面具的腐败分子罢了。
两人，就此不欢而散。
一场汉东省政法系统内部的巨大裂痕，已然形成。
回到反贪局，侯亮平心中的怒火与偏执已经燃烧到了顶点。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祁同伟的“顽抗”，让他更加确信，林定国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一旁的陆亦可下达了一个让她都感到震惊的命令。
“陆亦可，立刻给我查祁同伟！”
“什么？查……查祁厅长？”
陆亦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去调查一位省公安厅的一把手，这在体制内，是绝对的大忌，是足以引发政治地震的行为。
“你没听错！”
侯亮平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他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从林定国的案子开始，他就处处跟我作对，百般阻挠！我严重怀疑，他跟林定国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给我查他！查他的所有背景、人脉、资金往来！我就不信，他能藏得住尾巴！”
陆亦可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侯局长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场调查，已经完全演变成了一场由他个人意志主导的、疯狂的政治豪赌。
但作为下属，她无法违抗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调动资源，展开了这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秘密调查。
几天后，调查结果出来了，正如陆亦可所料，一无所获。
祁同伟的履历和财务状况，都清白得令人意外。
除了正常的工资收入和一些家庭开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当陆亦可将这份“干净”的报告放在侯亮平面前时，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然而，就在侯亮平准备将报告扔到一边时，陆亦可却又拿出了一份新的文件，她的神情显得异常严肃和困惑。
“侯局，虽然祁厅长这边没查出什么问题。”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但是，在调查过程中，我们顺藤摸瓜，发现了另外一些非常可疑的疑点。这些疑点……都指向了汉东研究院。”
“哦？”
侯亮平的兴趣立刻被重新点燃了，
“说下去！”
“是这样的。”
陆亦可指着文件上的一系列数据，解释道，
“我们发现，林定国这个人，本身确实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但是，他所掌管的汉东研究院，这个单位的账户，却有天大的问题！”
她将一份财务总表推到侯亮平面前：
“您看这里。从大概一年前开始，研究院的账户上，就出现了极其异常的、大笔的资金流水。同时，还有大量的、名目为‘科研耗材’的稀有矿产资源，源源不断地流入研究院的仓库。这些资金的规模和矿产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地方研究院正常科研所需的范畴。”
“大笔资金流水？大量矿产资源？”
侯亮平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猎物终于露出马脚的兴奋光芒。
他猛地一拍桌子，一个大胆而恶毒的猜测脱口而出：
“洗钱！这肯定是在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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