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极反笑，整张脸都因为兴奋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我侯亮平在京都办案，连副国级的亲属都敢碰！我最不怕的，就是你这一套！你越是拿‘上面’来吓唬我，就越证明你心里有鬼！今天，这个门，我非进不可！这个研究院，我非查不可！”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网上的舆论，在那些别有用心的记者实时直播和文字渲染下，也持续发酵，彻底沸腾。
几乎所有人都被侯亮平那“不畏强权、坚持原则”的形象所折服，而林定国那看似“顽固”的阻拦，则被解读为罪行败露前最后的疯狂。
“支持侯局！冲进去！把这个老狐狸的假面具彻底撕下来！”
“还拿‘上面’吓唬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以为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吗？”
“我看他就是心虚！里面肯定有鬼！建议直接上防爆队，强制破门！”
林定国虽然看不见网络上的言论，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记者和围观群众眼中，那越来越浓的敌意和不信任。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
再僵持下去，只会让场面更加失控，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更多歪曲事实、攻击国家科研政策的口实。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扇冰冷的、厚重的合金大门，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如同疯魔了一般的侯亮平。
他没办法了。
为了保护门后最重要的核心机密，他只能选择妥协，用一个较小的代价，来换取避免最坏结果的发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在这一刻，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些。
“好……”
他沙哑地开口，
“我可以让你进去。”
听到这话，侯亮平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但是，”
林定国紧接着说道，眼神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只能你一个人进来巡查。我希望你看完之后，能见好就收，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
他希望用这种有限度的让步，满足侯亮平那可悲的虚荣心，尽快平息这场闹剧。
可侯亮平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他要的，不只是闯入，更是一场在全国人民面前上演的、彰显自己绝对正确的“公开审判”。
“不行！”
他断然拒绝，
“我办案，讲究的就是公开、透明！凭什么不让媒体监督？你是不是想在我进去之后，搞什么小动作？我坚持，必须带着记者进去！”
“你休想！”
林定国再次强硬起来。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要么我带所有人进去，要么你就跟我回反贪局！”
侯亮仿平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广场上的气氛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最终，在反复的、激烈的争吵和拉锯之后，一个脆弱的、双方都极不满意的妥协方案，终于达成了。
林定国看着侯亮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最多，只允许你，再多带一个人进去。而且，这个人必须由我来指定，全程要在我的监督之下。这是我的底线！”
侯亮平思索片刻，觉得能带一个记者进去，已经足以将这场“胜利”最大化地传播出去。
“可以。”
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媒体群，指着一个他早就打点好的、最擅长捕风捉影、歪曲事实的“笔杆子”，说道：
“就你了，跟我进去。把我们反贪局不畏艰难、揭露真相的全过程，都给全国人民记录下来！”
林定国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
他知道，自己打开的，或许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他缓缓地转过身，用权限卡，在厚重的合金门上，刷开了第一道禁制。
“吱——”
那扇隔绝了希望与绝望、真相与谎言的铁门，在万众瞩目之下，终于，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高家别墅的书房里，檀香袅袅，气氛却冰冷如铁。
高育良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平板电脑上的直播画面。
当看到侯亮平意气风发地带着一名记者，在林定国那屈辱而无奈的眼神注视下，终于踏入了研究院那扇象征着禁忌的铁门时，他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蠢货！”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手中的紫砂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一种事情正在脱离掌控的烦躁感，让他心神不宁。
他之前的指点，清晰明确。
对付林定国这种没有实权、却声望极高的技术官僚，最好的办法是“杀人于无形”。
通过制造舆论，抹黑其名声，动摇其立身之本，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最终在无尽的口水和猜忌中，被社会性死亡。
届时，他自然会成为一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一种阴柔而毒辣的政治手腕，讲究的是借力打力，隔岸观火。
可侯亮平这个蠢货是怎么做的？
他竟然自己赤膊上阵，亲自下场，把一场本该由暗流推动的舆论审判，变成了一场在全国直播下的、反贪局长与国宝科学家的个人对决！
他把自己，和整个反贪局的公信力，都死死地捆绑在了“林定国必须有罪”这辆战车上。
这么一来，事情就从一场可以操控的“攻心战”，演变成了一场没有退路的“生死局”。
如果最后不能从研究院里查出惊天大案，不能把林定国彻底定罪，那侯亮平自己，就会成为这场闹剧最大的小丑，他之前所有正义凛然的形象，都将轰然倒塌！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高育良烦躁地关闭了直播画面。
他感觉自己精心布局的一盘棋，被侯亮平这个愣头青，走成了一步险棋。
他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这个学生，也低估了这件事的复杂性。
与此同时，省委书记沙瑞金的办公室里，也在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易学习看着直播画面里，侯亮平那副得胜将军般的姿态，和汉东研究院门口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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