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老爷子根本不听,敲碗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变成了中气十足的嚷嚷:“饿!饿!饿!”
那架势,仿佛徐问是什么虐待老人的恶霸。
徐问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算是看出来了,跟这老爷子讲道理,纯属对牛弹琴。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警察办案的威严。
“大爷,我再跟您说最后一遍,今晚没有了。您再闹,我可真把您送派出所备案去了,让里面的同志好好给您‘管饱’!”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的喧嚣戛然而止。
老爷子敲碗的动作僵在半空,嘴巴半张着,那一声“饿”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痴呆毫不相符的清明和忌惮。
他瞬间闭上了嘴,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碗和竹签,乖巧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学生。
徐问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纳闷,这招这么好使?
他当然不知道,老爷子心里正掀起滔天巨浪。
派出所?开什么玩笑!
他要是被送回去,还不得被家里那个当分局长的臭小子念叨死?
离开徐问这儿,谁还把他当个需要投喂的“痴呆”?
谁还会变着法儿地给他做这么销魂的烤串?
他这辈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可现在那些高级饭店里,十家有八家都是预制菜的工业馊味,吃得他倒尽胃口。
就因为前阵子嘴馋吃了点野菌子中了毒,后来又贪吃春笋吃得胃疼,家里那小子就跟防贼似的防着他这张嘴。
这次来市里看病,本就是被强押来的。
谁承想,因祸得福!
昨天傍晚在大街上溜达,那股子霸道的烤串香气,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揪着他的鼻子,扯着他的灵魂。
他硬是凭着当年在部队里练就的侦查与反侦察能力,跟在山里追逃犯似的,靠着一股子顶风三里的香气,摸到了这栋楼。
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可那钢铁般的意志力,在闻到从门缝里飘出的香味那一刻,土崩瓦解,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才被这小警察当成了痴呆。
起初,他心里还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但转念一想,这小警察手艺如此逆天,万一自己说破身份,人家把自己当个普通老头,不给吃了怎么办?
干脆,将错就错,装傻充愣才是王道!
现在尝过了这神仙手艺,他更是打定了主意,赖也得赖在这儿!
无论如何,必须撑到明天早上,再蹭一顿早饭!
老爷子心里甚至生出一丝惋惜。
真是可惜了!
要是年轻个三十岁,就凭自己当年的饭量,这一整个大冰箱,今晚都得进入他的肚子!
就在主客二人心思各异,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时。
“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徐问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完了,是饿疯了的邻居找上门了!我剩下的烤串保不住了!
而王老爷子更是心跳漏了半拍,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那双刚恢复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
坏了,是那臭小子派人找来了?!
他藏在裤裆夹层里,调了静音的手机,难道被定位了?
一老一少,两颗心,为了各自守护的美食与自由,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门外,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冰箱和门板的双重阻隔。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城东分局的,例行排查一起人员走失案,请开门配合一下。”
城东分局?
徐问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嗖”地一下就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自己人。
老爷子的内心却已经掀起了十二级台风。
家里那帮兔崽子,还是打挨少了!
他心里把那个当分局长的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子不过是出来溜达溜达,换换口味,居然搞出这么大阵仗?
这得浪费多少警力资源!
最关键的是,他到嘴的早饭,明天早上那顿加了秘制酱料的烤肉,眼看着就要飞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来了来了,稍等一下,门口有东西挡着。”徐问扬声应了一句,转身就要去挪那台充当门神的大冰箱。
他刚一用力,门外一个压抑着激动和恐惧的声音传来。
“警察同志!千万别开门!里面可能藏着尸体!”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徐问搬冰箱的手臂,瞬间僵在了半空。
尸……尸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惊恐、生怕早饭没了的王老爷子。
他俩谁长得比较像尸体?
门外,那名高个子警员的声线瞬间绷紧,充满了警惕。
“这位大姐,你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根据?”
那邻居大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表情想必也是神秘兮兮。
“警察同志,你不知道!住这小子隔壁,我们都快被逼疯了!他整天不见人影,可只要他一回来关上门,那股子香气……我的天爷啊!”
“那根本不是什么正经饭菜味儿!霸道得不讲道理,勾魂摄魄!我们整栋楼,就没一个能睡得着觉的!天天晚上抓心挠肝,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到底在屋里煮什么呢?”
“没错!”
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充满了血泪控诉。
“我们去敲门,想问问,他从来不开!死活不开!偶尔看到他出门,都拎着那种死沉死沉的大号保温箱,鬼鬼祟祟的!你们说,那里面装的不是尸体还能是什么?”
一时间,楼道里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控诉此起彼伏。
“他肯定是个变态杀人狂!把人……然后做成菜……”
“那香味,细品之下带着一股子……罪恶的芬芳!”
“而且你们看他那体格,肯定武力值很高!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冰箱后面的徐问,已经彻底听傻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摆摊的时候,那些吃不着肉的就说肉是酸的;
现在倒好,邻居吃不着我烤的串,直接就快进到我是食人魔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