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分粮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这天一早，林大山揣着家里的工分本出门时，脚步格外沉。
王秀莲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唉声叹气：“就你那点工分，能换回三斤粗粮就不错了，一家五口，塞牙缝都不够。”
林小满正在院子里劈柴，闻言动作顿了顿。
原主的记忆里，林家劳动力确实少。
林大山老实，出工从不偷懒，但架不住家里有老人要养，王秀莲又总以“看孩子”为由少出工，算下来，工分在全村垫底。
往年分粮，别家能领回半麻袋，林家最多一瓢，还多是掺了沙子的粗粮。
“娘，要不我也去上工吧？”林小满开口。
王秀莲像看傻子似的看她：“你？一个丫头片子，去了能干啥？挣的工分还不够你自己吃的。”
在这年代，女人上工挣的工分本就比男人少，王秀莲打心底里觉得，丫头片子就该在家洗衣做饭，上工是“亏本买卖”。
林小满没再争辩，低头继续劈柴。
争辩没用，得拿出实际行动。
她心里早有打算。
这三天，她得抓紧时间进山，多弄些吃的回来。
不仅要够家里吃，最好还能攒下点，换钱给奶奶抓药。
张桂香的咳嗽越来越重，夜里常常咳得睡不着，再拖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早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里面飘着几粒米。
林小宝嫌没味道，哭闹着要吃草莓，被王秀莲拧了胳膊才消停。
林小满把自己碗里仅有的两粒米挑出来，放进奶奶碗里，张桂香推让着，最后还是被她硬塞了回去。
“吃了有力气，病才能好。”林小满轻声说。
老太太眼眶红了，没再说话，小口抿着米汤。
饭后，王秀莲挎着篮子去村西头挖野菜，临走前瞪了林小满一眼：“在家看好你弟和你奶奶，别乱跑。”
林小满应了声“知道了”，等她走远，立马回屋换了件耐磨的旧褂子，拎起墙角的空篮子就要往后山走。
“姐，你去哪？”林小宝正蹲在地上玩泥巴，抬头看她。
“进山挖野菜。”林小满道。
“我也要去！”林小宝立马爬起来，拍着手上的泥。
“娘不让我跟你玩，你带我去，我就不告诉娘你偷偷藏草莓。”
这熊孩子，才五岁就学会威胁人了。
林小满皱眉：“山里有狼，你不怕？”
林小宝脖子一缩，眼里闪过惧意，却嘴硬道：“我……我不怕！我是男子汉！”
林小满懒得跟他缠，转身就走。
刚走出院门，就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林小宝正踮着脚跟在后面，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又怕又好奇。
“回去。”林小满停下脚步。
“不回！”林小宝梗着脖子喊，“你不带我，我就喊你去后山，让娘来抓你！”
林小满气笑了。
这混小子，倒是把王秀莲的撒泼学了个十成十。
她看了看日头，时间不早了，跟他耗着没意思。
“跟紧点，不许乱跑，不然被狼叼走没人管。”
林小宝立马笑了，迈着小短腿跑到她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山路不好走，林小满走得慢，时不时要拉一把差点摔倒的林小宝。
“姐，你昨天的草莓在哪摘的？”林小宝好奇地问。
“往前走就知道了。”林小满没细说。
她没打算带他去昨天那片坡地，那里的野菜基本被她采光了。
今天她要往更深的山里走。
凭着原主的记忆，翻过前面那道梁，有片背阴的山谷，往年雨水好的时候，会有不少菌类和野山药。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谷。
果然没让人失望。
山谷里湿气重，杂草长得茂盛，角落里甚至能看到几丛灰扑扑的蘑菇。
“姐，这里好多草！”林小宝指着一片半人高的植物，兴奋地喊。
林小满定睛一看，眼睛亮了。
是野苋菜！
这东西耐旱，生命力强，嫩叶能吃，长老了还能留种子。
只是现在天旱，叶子大多发黄，看着没精打采。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野苋菜的叶子。
暖流顺着指尖涌入。
不过片刻，枯黄的叶子就变得翠绿饱满，茎秆也挺直了不少。
“哇！变绿了！”林小宝瞪大眼睛，一脸惊奇。
“姐，你会变戏法？”
“别说话，帮我看着点四周。”林小满没解释，拿出篮子开始采摘。
有异能帮忙，采摘的速度快了不少。
她专挑嫩的摘，不一会儿就摘了小半篮。
“姐，那边有红的！”林小宝突然指着不远处喊。
林小满看过去，是几株野山楂，果子不大，青中带红，还没熟透。
她走过去，指尖在果子上轻轻一点。
原本半青的山楂，瞬间变得通红，看着就酸甜可口。
她摘了几颗递给林小宝：“尝尝。”
林小宝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却又舍不得吐，吧唧吧唧吃得香甜。
“好吃！”
林小满笑了笑，继续在山谷里搜寻。
她发现了几丛快要枯萎的野山药藤，用异能催生后，顺着藤往下挖，果然挖出了好几根粗壮的山药。
还在石头缝里找到了几簇小蒜，香味浓郁。
最惊喜的是，在一棵老树下，发现了几株灵芝！
虽然不大，品相也一般，但在这年代，绝对是稀罕物，拿去公社的供销社，肯定能换不少钱。
林小满小心地把灵芝摘下来，用叶子包好放进篮子深处。
“姐，我累了。”林小宝揉着肚子，蔫蔫地说。
“那就歇会儿。”林小满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让他坐下，又递给他几颗山楂。
看着篮子里满满的收获，她心里踏实多了。
野苋菜、野山药、蘑菇、山楂，还有那几株灵芝。
够家里吃好几天了，灵芝换的钱，应该也够给奶奶抓几副药。
“姐，你真厉害。”林小宝啃着山楂，看着林小满的眼神里，少了些以前的敌视，多了点佩服。
林小满心里一动。
这熊孩子，也不是完全不讲理。
或许，好好引导，能教好。
“以后别抢东西，别咬人，姐就经常带你来。”林小满趁机教育道。
林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能吃草莓吗？”
“等找到新的，给你留两颗。”
“好！”
往回走时，太阳已经西斜。
林小宝走不动了，林小满只好把他背起来，一手还要拎着沉甸甸的篮子，累得满头大汗。
快到村口时，她把林小宝放下来：“回去别说我们去了山谷，就说在附近挖的野菜。”
“为啥？”
“说了娘会骂人。”
林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
回到家，王秀莲已经回来了，篮子里只有几根稀稀拉拉的野菜，正坐在灶台边唉声叹气。
看到林小满的篮子，她眼睛一下子直了。
“你……你这是在哪弄的？”
“就村后坡挖的。”林小满把篮子递过去，“运气好，碰上一片苋菜。”
王秀莲翻看着篮子里的野菜、山药和山楂，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么多？还这么新鲜？
她狐疑地看着林小满：“就你一个人？”
“嗯，小宝在家跟奶奶玩。”林小满不动声色地说。
林小宝赶紧点头：“对！我跟奶奶玩了！”
王秀莲没再追问，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这么多野菜，够吃好几天了。
她把野苋菜摘洗干净，又切了几块山药，煮了满满一锅菜粥，虽然还是稀，但比平时多了不少干货。
吃饭时，王秀莲把山药最多的一碗，默默推到了林小满面前。
“吃吧，今天累着了。”
林小满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王秀莲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喝粥，耳根却有点红。
林大山也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林小满心里暖暖的。
或许，这个家，并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她喝着粥，心里盘算着。
明天去公社分粮，顺便把灵芝卖了，给奶奶抓药。
至于赵建军那边……
她看向窗外，夜色渐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要她手里有粮，有能力，就谁也别想再欺负她，欺负这个家。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丛被她催生过的荆棘上，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