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晨露还凝在驿站的草木上,白衡子与苏然已整装完毕。苏然换上一身素雅的浅碧色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暗纹兰草,是昨夜顾淮远让人送来的新衣,说是入宫需得体面些。她指尖攥着裙摆,心跳得比马车轱辘还急——入宫面圣,还要直面那位传闻中深不可测的太后与摄政王,前路像蒙着一层迷雾,让她既紧张又不安。
顾淮远依旧一身玄色朝服,腰悬玉带,身姿挺拔如松。他亲自引着二人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朝着皇城方向缓缓行去。
车帘被轻轻掀开时,苏然只觉眼前一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皇宫远比她想象中恢弘壮丽:朱红宫墙高耸入云,琉璃瓦在晨光中泛着金红交辉的光泽,墙头上的琉璃吻兽昂首挺胸,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宫城的秘密。甬道两侧古柏参天,树干需两人合抱,枝叶遮天蔽日,树下每隔几步便站着一位侍卫,银甲亮铠,手按腰间长刀,目光锐利如鹰,连呼吸都透着肃杀之气。
穿过一道道宫门,每扇门都雕着繁复的龙凤纹样,门环是鎏金的,叩击时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走至一处开阔广场,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光可鉴人,广场尽头便是金銮殿——殿顶覆着黄色琉璃瓦,屋脊两端的鸱吻高达数尺,殿檐下悬挂着“太和殿”匾额,笔力遒劲,透着皇家的威严。殿柱皆是合围粗的金丝楠木,漆成朱红色,柱上缠绕着金龙浮雕,龙爪张扬,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
踏入殿内,苏然先被殿中景象晃了眼。金砖铺地,光润如玉,抬头便是雕花藻井,正中悬着一盏巨大的鎏金蟠龙灯,灯穗垂落,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而金銮殿上的宝座空置着,宝座左侧的凤椅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当朝太后。
她约莫五十岁年纪,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凤钗,凤口衔着一串东珠,随动作轻轻摇曳。身上穿着明黄色绣凤袍,领口袖边滚着紫貂绒,衬得肤色白皙。眉眼间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眼角虽有细纹,却被精致的妆容掩去,笑时眼角微弯,不笑时眼神沉静,仿佛能看透人心。
凤椅右侧立着一位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摄政王了。他身着石青色蟒袍,腰束玉带,面容方正,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严肃。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如潭,看人时目光锐利,仿佛带着审视,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站在那里便自带一股压迫感。
“参加太后娘娘,参加摄政王。”白衡子率先躬身行礼,苏然与顾淮远紧随其后,跪地叩首。
“平身吧。”太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时隔多年,药王还是老样子。数年不见,身子还硬朗?”
白衡子直起身,拱手道:“多谢太后娘娘记挂,老臣这把骨头还算硬朗。”
太后的目光落在苏然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不知旁边这位是?”
苏然心头一紧,忙依着礼数叩首:“民女苏然,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民女是白衡子的徒弟。”
“这小嘴倒是伶俐。”太后被那句“福寿绵长”说得眉开眼笑,语气也亲和了几分,“既如此,便有劳药王与苏姑娘为皇上诊治了。”
话音刚落,太后与摄政王一同起身。摄政王率先开口,声音低沉:“顾将军辛苦护送药王回京。”
“此乃卑职职责所在。”顾淮远垂首应道。
“听说路上遇了刺客?”太后接过话头,目光落在顾淮远肩上,带着几分关切,“顾将军无碍吧?”
“谢太后关心,臣无碍。”
太后点点头,没再多问。
苏然跪在一旁,悄悄抬眼打量着三人。太后笑意温和,摄政王神情严肃,顾淮远则始终垂眸敛目,三人对话滴水不漏,听不出半分异样。可她总觉得,这平静之下,藏着看不见的暗涌。
正思忖着,白衡子已起身:“那老民与徒弟这就去给皇上诊治。”
“去吧。”太后挥挥手,自有内侍上前引路。苏然连忙跟上白衡子的脚步,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摄政王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锐利得让她脊背微微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