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子执起青瓷酒杯,指尖摩挲着冰凉杯壁,将琥珀色酒液一饮而尽。喉结微动后,他声音带着酒后微哑,却透着沉稳:“如今这天下,仍是李氏的江山。当朝天子名讳李湛钧,年纪尚轻。”
他抬手斟酒,酒液撞杯的脆响在夜中格外清晰:“朝政并非皇上一人说了算。太后沈徽音以母后之尊垂帘听政,朝中大小事,她的意旨分量极重。”
“此外还有摄政王李震岳——皇上的亲叔叔,手握不小权柄,与太后分庭抗礼。”白衡子浅酌一口,继续道,“由此形成三方角力:太后一派、沈氏外戚,再加上摄政王,三方相互掣肘,谁也难独揽大权。按祖制,皇上需年满二十岁方能亲政,此前这制衡便是朝堂常态。”
话锋一转,他语气添了几分复杂:“皇上身边倒有个可用之人——顾淮远将军。这位将军出身唏嘘,幼时是京郊破庙孤儿,连正经名字都没有,当年参军登记册上只写着‘顾七’,不过是按庙中排行凑数。”
白衡子目光沉了沉:“可他从泥里爬出来,凭狠劲在军营拼出活路。十五岁上战场,首战就抱断矛冲敌阵;守雁门关时,带三百亲兵死磕到最后,手掌被断箭划得血肉模糊,仍把战旗插在城楼。这些年平定南疆、追击匈奴,哪场不是把命悬在刀尖?他身上伤疤比军功册上的字还多,从无名小卒到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无半点裙带关系,全靠刀枪拼来。”
他放下酒杯,指腹磨了磨杯沿:“也正因军功赫赫、对皇上忠心,他成了皇上为数不多能倚仗的力量。可锋芒太露,自然成了太后和摄政王的眼中钉。两人虽各有盘算,却在忌惮顾将军这一点上心思一致——毕竟,一个无依无靠却手握兵权的硬骨头,比能拉拢的世家将领难对付多了。”
最后,白衡子看向苏然,眼中带着了然:“说到底,这位年轻的皇上在朝堂孤立无援,身边能真正信赖、为他冲锋陷阵的,眼下恐怕也只有顾淮远这一位将军了。”
话音落,他再次举杯饮尽,杯底与桌面相碰的轻响,似为这番话画了个沉重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