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江水里漂了多久,等我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一片烂泥滩上。冰冷的江水退了,刺骨的寒风刮得我直打哆嗦,牙齿“咯咯”响个不停。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动一下浑身肌肉就“哎哟”地抽痛。
天边已经泛白,灰蒙蒙的天空下,废弃工厂的影子在晨雾里模模糊糊。这是新海市的旧工业区,三十年前就因为污染太严重被弃了,现在成了流浪汉和拾荒者的窝,也是监控最少的地方。
我拖着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往工厂区挪。脚下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冰冷的泥水把早就湿透的裤子泡得更沉,寒意顺着皮肤往骨髓里钻。每走几步,我就得停下喘口气,肺里跟塞了团火似的,火辣辣地疼。
路过一个积水洼时,我停下照了照自己。头发纠结成一团,脸上糊着泥,只有俩眼睛还亮着。白大褂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沾满了泥浆和油污,破烂的袖口下,手腕上的防水手环还紧紧扣着,指示灯安安静静闪着绿光——数据安全。
这发现让我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了缓。可紧跟着,肚子“咕噜噜”叫得震天响,渴得嗓子冒烟,胃里空得发慌,跟被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攥着似的。我摸了摸口袋,除了半支没用完的基因紊乱剂,啥都没有。
进了工厂区,空气里飘着铁锈和霉味,呛得人直皱眉。高大的厂房破破烂烂,碎玻璃窗户跟瞎了的眼睛似的,愣愣地瞅着我。风穿过空荡荡的厂房,“呜呜”地嚎,跟在哭似的,诉说着这儿以前有多热闹。
我挑了栋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厂房,小心翼翼推开锈得掉渣的铁门。门轴“嘎吱嘎吱”响,在安静的清晨特别刺耳。我屏住呼吸听了听,没别的动静,才闪身钻了进去。
厂房里面比外面更破。巨大的机器残骸东倒西歪地扔着,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和蜘蛛网。阳光从屋顶的破洞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块光斑,空气里的灰尘在光柱里飞。
我走到厂房最里面,找到个废弃的管道,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管道口盖着层厚灰,看样子很久没人动过了。我用袖子擦了擦里面的灰,钻进去,然后用块破铁皮挡住入口,只留条缝看外面。
缩在窄窄的管道里,身上慢慢暖和了点。我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想闭眼歇会儿,脑子里却跟放电影似的,全是诺瓦实验室的画面。白玲那张冷冰冰的脸,陆沉舟假笑的样子,还有那些被关在实验区的“原基因”者绝望的眼神,一遍遍在眼前晃。
三年前我揣着改变世界的梦进了诺瓦。作为基因伦理博士,我一直觉得基因技术该用来治病、让人平等,不是搞阶级分化。陆沉舟跟我吹“基因锚定技术”多牛时,说能精准找基因缺陷,提前防病,让人人都能活到老。我当时信了他画的饼。
直到半年前,我才发现这计划背后有多黑。陆沉舟说的“精准定位”,其实是给每个“优基因”富人装了个隐形炸弹。所谓的“基因优化套餐”,就是筛选和控制人的工具。那些没钱优化的“原基因”者,被他们当成“进化的累赘”,偷偷抓去做实验。
我的良心跟被针扎似的疼,跟白玲吵了好几次,她就会说“搞科学哪能没牺牲”。直到上周亲眼看见那个富商死在我面前——他不过拒绝把公司股份转给诺瓦,就被陆沉舟按了下平板,三分钟就直挺挺倒了,死的时候眼睛还瞪着天花板,手里攥着没喝完的咖啡杯。
对了,上个月去贫民窟采样时,我帮过一个摆摊修表的老头。他儿子被诺瓦抓去当实验体,回来就疯疯癫癫的。老头偷偷塞给我张写着“联盟”的纸条,说“遇到难处可以找他们,都是咱原基因者自己人”。当时我没当回事,现在想来……
“嘀嗒,嘀嗒……”手腕上的防水手环突然发出微弱的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睁开眼,借着从缝里透进来的光瞅屏幕——电量只剩10%了,而且还检测到了微弱的信号追踪。
他们追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我小心翼翼调整呼吸,透过铁皮缝往外看。厂房门口没啥动静,但远处街上隐约传来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
我攥紧口袋里的基因紊乱剂,手心全是汗。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家伙,虽然管用时间不长,但也许能让我多活一会儿。
引擎声在厂房外停了,接着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能听见他们说话,声音嗡嗡的听不清,但能听出是诺瓦安保的动静。
“队长,热成像显示里面有活物!”
“分两组搜!陆董说了,必须找到林深和芯片!”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能听见他们在厂房里走动的声音,金属棍敲机器的“当当”声,还有手电筒光扫过墙壁的影子。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管道外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我都能听见安保喘气的声音。一道强光透过缝照进来,差点直射我的眼睛。我赶紧闭眼,心脏“咚咚”狂跳,跟要炸开似的。
“这儿的灰被擦掉了!”一个粗嗓子喊道,“他肯定藏在附近!”
接着,我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他们好像在翻周围的机器残骸。我的脑子飞快转着,想逃跑的路。要是被发现,就砸开基因紊乱剂,趁他们乱的时候冲出去,可外面肯定还有人守着。
就在这节骨眼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由远及近。管道外的安保明显愣了下,对讲机里传来急吼吼的声音:“队长!不好了!贫民窟那边闹起来了,星火组的人跟咱们的巡逻队打起来了!总部让咱们立马过去支援!”
“妈的!”粗嗓子咒骂了一句,“撤!先去贫民窟!留俩人在这儿守着,其他人跟我走!”
脚步声渐渐远了,厂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不远处飘。我的心稍微放下点,但还是不敢松劲。星火组是联盟的外围队伍,听说领头的老周脾气爆,早就跟诺瓦不对付。他们这时候闹事,倒像是故意给我解围似的。
我缩在管道里一动不动待了半小时,确认大部分安保都走了,才敢活动下僵硬的身子。外面俩人在抽烟,我竖起耳朵听他们唠嗑。
“你说林深是不是傻?放着首席研究员不当,非要跑出来找死?”
“谁知道呢?听说他攥着陆董的把柄,想敲一笔吧。”
“敲钱?他也太天真了。诺瓦势力这么大,他能跑哪儿去?”
“听说自由基因者联盟在找他,那些‘原基因’疯子说不定会护着他。”
“联盟?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还能斗得过诺瓦?”
他们的话让我心里一动。自由基因者联盟,那个在贫民窟闹得挺凶的反抗组织,我在新闻上见过。据说他们一直跟诺瓦对着干,反对基因歧视。要是能找到他们,说不定能有帮手。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这是我私人的手机,早就跟诺瓦系统断开了,没想到还有信号。我小心翼翼掏出来,屏幕上显示一条匿名短信:
“他们在工厂外围布了监控,往东边的贫民窟跑,人多好躲。联盟的人在那边等你。老周让我给你带话,小心诺瓦的基因追踪犬。”
发信人未知,但提到了老周,看来真是联盟的人。我的心猛地一跳,老周居然知道我在这儿?他们咋知道我需要帮忙?
一堆疑问在脑子里转,但现在没时间想。我删掉短信关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不管是谁发的,这都是我现在唯一的机会。
我悄悄移开挡管道口的铁皮,借着光影掩护瞅外面。俩安保背对着我,在厂房另一头抽烟聊天。我攥紧手里的基因紊乱剂,跟猫似的悄无声息钻出管道,贴着墙根快速移动。
就在我快到厂房后门时,其中一个安保突然转过身,眼睛正好跟我对上。
“在那儿!”他大喊一声,伸手去摸腰上的枪。
我毫不犹豫砸开手里的基因紊乱剂,绿色的烟雾“噗”地散开。趁着他们呛得直咳嗽、捂鼻子的空当,我冲出厂房后门,钻进工厂区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叫和枪声,但我顾不上了。照着短信说的,往东边的贫民窟狂奔。那儿是我唯一的活路,也是这场逃亡的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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