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回响，众人熟悉的那位杀伐果断、威加四海的天可汗回来了！
李世民并未落座，而是踱步走下御阶，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传朕旨意，召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右庶子杜正伦即刻入宫见朕！”
这头一道旨意，便落在了皇子们的教养上。天幕中子孙内斗、国势孱弱的景象，成了李世民心头的一根刺，他必须亲自过问太子的学业，将所有祸根尽早掐灭。
房玄龄上前一步，似乎想劝谏，才刚开口：“陛下……”就被李世民抬手制止了。
“玄龄，朕知道你想说帝王之术需宽严相济。”李世民的眼神沉凝，“但非常之时，须用非常之法。朕的儿子们，必须是能扛起江山的雄狮，而不是圈在笼中的绵羊！”
这番话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多说一句。谁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次是动了真火。
李世民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兵部尚书侯君集身上。
“侯君集，你即刻去兵部与英国公李绩商议，从军中遴选三十岁以下有勇有谋的年轻将校，列出名单，朕要亲自考校。我大唐的军队，不能只靠我们这些老骨头！”
此令一出，殿内武将无不心中一凛。那些关于未来的可怕景象——安史之乱的烽火，河北三镇的骄兵悍将，还有那个肥胖如猪的安禄山再次浮现在眼前。众人瞬间明白，陛下这是在为大唐的将来布局，要亲手培养能撑起江山的后继之人。
两道旨意颁下，殿内气氛却丝毫未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谁都知道，真正棘手的事，还没提。
那个武姓女子……
李世民慢慢走回龙椅前，却没有落座只是静静站着。他一言不发，整个大殿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德。”李世民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内侍总管王德却心头一跳赶紧跪伏在地：“奴才在。”
“后宫之中，可有一位姓武的才人？”
王德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回话：“回陛下，确有一位武姓才人，名叫武曌，年方十四，刚入宫不久。”
“武曌……”李世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节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但那股杀气转瞬即逝。
杀一个才人，易如反掌。可只凭一句谶言就动手，天下人会如何看他？朝堂又会如何动荡？他不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搅乱眼下的安稳江山。
念及此，李世民的眼神沉静下来，其中却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他心中已定下主意，是个能永绝后患，又不见半点血腥的法子。
“传朕口谕，武才人与佛有缘，尘心已尽。着即日起送往感业寺修行，为我大唐祈福。无朕旨意，终身不得还俗，不得出寺。”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让整座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房玄龄等人交换着眼色，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将一个年仅十四岁的才人送入寺庙为尼，这与无期徒刑何异？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是天子在盛怒之下，能做出的最仁慈的决定了。
“奴才……遵旨！”王德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半刻也不敢耽搁。
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李世民这才缓缓坐回龙椅身体深深地靠进椅背。紧绷许久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一种将一切尽数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他随即看向杜如晦，沉声道：“传旨下去，各地官仓即刻开始清点核查，加固粮仓。户部拟个章程，未来十年，大唐要逐年增加粮食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让李绩、李靖他们重新规划北疆和西域的防务，边镇兵力必须加强！”
先前的雷霆震怒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周密旨意。从皇子功课到军队换防，从整肃内廷到巩固边塞，这位雄主只用了半日光景，便为风雨飘摇的未来重新定下了基石。
长孙无忌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英明！天降示警，正是我大唐革故鼎新、再造乾坤的好时机！”
“是啊。”李世民的目光飘向殿外，思绪却穿过了数百年的光阴，落在了那个让他五味杂陈的后辈身上——那个一手开创盛世，又亲手将其葬送的李隆基。
他不能让那样的悲剧重演。
“李隆基，给朕带来。”李世民收回目光，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大殿里掷地有声。
不多时，一个七八岁左右、眉清目秀的男童被领至殿中。他紧紧攥着衣角，显然对这金銮大殿有些畏惧。这孩子便是李旦的三子，李隆基。
李隆基抬头瞥了一眼龙椅上不怒自威的皇祖父，心里一颤，连忙低下头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爷爷。”
李世民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在孙儿跟前站定。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这位帝王竟缓缓蹲下身子，与李隆基平视。大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极轻的抽气声，大臣们面面相觑，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隆基。”李世民看着孙儿紧张的模样，声音放得极轻，“告诉皇爷爷，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李隆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皇爷爷会问这个，他想了想，才小声答道：“孙儿……想做像皇爷爷一样的大英雄。”
“大英雄？”李世民闻言笑了，“可大英雄，是要守护江山百姓的。这条路，不好走啊。”
说着，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放在李隆基的头顶上。
“从今天起，每日下学后，来甘露殿一个时辰，朕要亲自教你为君之道。”
李世民凝视着这张稚嫩的脸庞，目光深邃，仿佛在透过他与未来的那个皇帝对话。
“朕会教你，如何开创盛世。更会教你，如何守住这盛世！”
夜色渐深，大臣们早已退去，空旷的太极殿中，只剩下李世民一人。他站在殿前，仰望着天空中那道已经暗淡下去的光幕，久久不语。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剩下的，便是与这该死的天命，好好斗上一斗了！
念头刚落，那片沉寂的天幕，竟又一次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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