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弯下腰，想去捡，指尖却在触及笔杆的瞬间僵住，全身的力气仿佛被那个印在档案上的字母抽干了。
“S”。
古德里??教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一个真正的‘S’级！一百多年了！学院一百多年来唯一的‘S’级！”
这个字母像一颗烧红的钢钉，狠狠砸进叶胜的头颅，把他二十多年建立的专业认知和逻辑体系砸得粉碎。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在那份档案上写下的“F-”。
一个笑话。
一个凡人对无法理解的神明，做出的无知评判。
路明非……那个满嘴跑火车、衰到骨子里的废柴，是神？
这比古德里安教授是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还要荒谬。
“叶胜？”
古德里安亢奋的脸凑了过来，因为激动而涨红，他张开双臂，似乎在期待一个拥抱，或者一声狂喜的尖叫来分享这份奇迹。
但他什么都没等到。
叶胜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
古德里安的热情撞在一堵无形的冰墙上，瞬间冷却。他环顾四周，终于察觉到了这间临时休息室里令人窒息的诡异。
这里安静得不像发现了宝藏，倒像一间停尸房。
本该是狂欢的海洋，此刻却死寂一片。
叶胜的失神可以理解，冲击太大。
但诺诺是怎么回事？
红发女孩抱着手臂靠在墙角，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像一头受伤后极度警惕的野兽。她盯着地面，下颌线绷得死紧。
还有酒德亚纪。
她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她的身体在发抖，那不是激动，是恐惧，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怎么了？”古德里安的眉头拧成一团，喜悦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取代，“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找到一个‘S’级，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他的质问打破了死寂。
角落里的诺诺猛地抬起头，古德里安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脑中混乱的锁。
白辰。
雨中那个从容的男人。
以及那句让她遍体生寒的预言——酒德亚纪将死于三峡之下。
“S”级。
当这个概念被抛出，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指向深渊的逻辑链。
那不是预知未来。
那是言灵！一种能将现实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属于神的力量！
如果路明非是“S”级，那么，那个能预言死亡、拥有神之双瞳的白辰，又是什么？
“教授。”
诺诺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古德里安的耳朵。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我们可能……弄错了评估对象。”
整个休息室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如果说刚才古德里安宣布路明非是“S”级是一颗炸弹，那么诺诺这句话，就是一颗引爆了弹药库的核弹。
“你说什么？”古德里安几乎是从原地蹦起来，花白的眉毛倒竖，“诺诺！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档案、血样、3E测试结果，所有数据都指向路明非！”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来回踱步，唾沫横飞。
“一个‘S’级！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是龙族血统谱系的奇迹！是上帝掷骰子时打了个盹才出现的偶然！学院耗尽了几十年的运气才找到这一个！”
古德里安猛地停步，死死瞪着诺诺。
“现在你告诉我我们搞错了？你当‘S’级是什么？路边的大白菜吗！可以随便挑，还能买一送一？！”
这不符合科学，不符合遗传学，更不符合龙族血统传承的铁律！
“我没有开玩笑。”诺诺迎着古德里安的怒火，寸步不让。她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灯光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和路明非一起来面试的，还有一个人。”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让她无法直视的画面。
“那个叫白辰的男生。他的眼睛……”
诺诺的呼吸一滞。
“是如神一般的黄金瞳。”
“黄金瞳？”古德里安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执行部的精英谁在暴怒时不会点亮黄金瞳？这能说明什么？”
他把怀疑的视线投向叶胜，希望这个最严谨的下属能出来说句公道话，阻止诺诺的疯狂。
然而，叶胜捡起了地上的笔，缓缓站直身体。他从之前的宕机状态中恢复过来，脸上只剩下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苍白。
“教授，诺诺说的……是事实。”
叶胜的声音很低，却很稳。
“他的黄金瞳，和我们不一样。不是情绪催动的瞬间现象，而是……常态。就像我们的虹膜是黑色，而他的，天生就是纯粹的金色。”
他补充了一句，似乎在为自己的无能辩解。
“那种金色……带着绝对的威严，让人无法反抗，甚至无法直视。”
古德里安的怒火被浇熄了一半。
一个人的证词可能是错觉，但叶胜的证词分量极重。
这时，一直沉默的酒德亚纪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像梦呓，却让房间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
她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自己发白的手指。
“面试的时候，我直视了他的眼睛。”
酒德亚纪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只有一片熔金的海洋。我感觉到的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最后几个字。
“是来自血脉源头的……绝对压制。”
“就好像……一条蛇，仰望着天空中的鹰。除了被捕食，没有第二个结局。”
古德里安彻底沉默了。
一个顶尖的A级专员，在描述一个目标时，用上了“捕食”和“结局”这样的词。
这就不是巧合了。
这是事实。
三个他最信任的、身经百战的执行部专员，用三种不同的方式，描述了同一种来自血统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神性。
一个新的、更恐怖的问题浮现在古德里安的脑海里。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某种看不见的存在，“为什么诺玛会遗漏掉他？”
学院的超级计算机“诺玛”，能够检索全球信息，筛选出每一个疑似混血种，它的网络无处不在，它的判断从未失误。
路明非就是这么被从人海里捞出来的。
一个血统纯粹到这种地步的“S”级，不，甚至可能是超越“S”级的存在，就像黑夜里的太阳，诺玛不可能发现不了！
这完全说不通。
除非……
古德里安的后背渗出冷汗。
除非那个叫白辰的存在，已经强大到……可以屏蔽诺玛的检索。
他的存在，超越了这台超级计算机的认知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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