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的视线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反复切换。
左边，是“路明非”，S级评定，猩红的字母仿佛在嘲笑一切常规。
右边，是“白辰”，档案干净得像一张白纸，除了姓名性别，空无一物。诺玛给出的血统评估，C级。
一个笑话。
现场干员冒着暴露风险传回的加密情报里，描述的是神祇。短暂的金色光芒，足以让周围所有光源黯然失色的君王威压。
诺玛，卡塞尔学院的超级计算机，龙族文明的解析者，一台活着的先知。
它怎么可能漏掉一个王？
这不是误差。这是丑闻。是对学院百年基石的致命一击。
“诺玛，调取中国仕兰中学毕业典礼当日，所有关于目标‘白辰’的监控录像。最高优先级。”古德里安对着空气下令，声音干涩。
指令已发送。
屏幕上，只有光标在静静闪烁。
一秒。
五秒。
十秒。
古德里安感到一阵心悸，正准备手动检查通讯链路，桌面上那台红色的、拥有最高保密权限的卫星电话，发出了短促而剧烈的震动。
屏幕上没有号码。
只有一个用火焰烙印上去的古朴字母——‘A’。
古德里安的脊椎在一瞬间绷紧，所有疲惫和困惑都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栗。他弹射起身，抓起电话。
“古德里安。”
一个苍老但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来，没有半句废话。
“校长。”古德里安握紧电话，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我看到了监控。”昂热校长的声音平稳得可怕，“那个有着黄金瞳的男孩。”
古德里安心脏骤停。
校长拥有直接调阅全球任何监控的权限？他一直在看着这里？
“他的瞳孔……”昂热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寻找一个足够分量的词，“那不是简单的黄金瞳。那里面，是龙王的威严。”
龙王。
这两个字通过电波，化作实质的冲击，砸在古德里安的神经上。
“我们又多了一位S级候选人，古德里安。”
昂热的语气，像是在宣布今天天气不错。
但古德里安的脑子里，已经掀起了足以颠覆大陆架的板块运动。
又一位S级。
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年份。
卡塞尔学院的历史，在今天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前所未有的裂口。
“你的任务，现在有了新的最优先目标。”昂热的指令清晰、冰冷、不容置疑，“不惜一切代价，把白辰带回学院。”
“不惜……一切代价？”古德里安的喉咙发干，机械地重复。
“是的。”昂热确认，“他的优先级，与路明非相同。如果他需要一场单独为他召开的面试会，那就为他召开。如果我们必须为了他，推迟整个学院的开学日，那就推迟。”
古德里安感觉办公室的温度骤降了十度。
为了一个候选人，推迟整个学院的开学？卡塞尔学院的校历，是刻在时间表上的圣经，比很多国家的宪法还要神圣。
“你的决心，要像传说中那个移山的愚公一样坚定。”昂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狂热的情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古德里安？”
“是，校长。我完全明白。”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响。
古德里安放下电话，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门开了，叶胜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来，看到古德里安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姿态，愣住了。
“教授？出什么事了？是学院来的坏消息？”
古德里安没有回答，他沉默地接过咖啡，滚烫的杯壁灼烧着他的掌心。
几秒钟后，他开口。
“是校长。”
叶胜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我们有了新的S级候选人。”古德里安缓缓吐出每一个字，“白辰。”
“啪！”
叶胜并没有失手，他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滚烫的液体溅出，在他的手背上烫出刺眼的红色，他却毫无反应。
“什么？！”他没有失声喊叫，而是压低了声音，愤怒和质疑在他的声音里剧烈摩擦，“S级？就凭一份语焉不详的现场报告？这是在拿学院的信誉开玩笑！”
作为学院的精英，叶胜对“S级”这个评定的程序正义，有着近乎偏执的捍卫。
“教授，这太草率了！一个连背景调查都无法完成、诺玛都无法解析的幽灵，我们怎么能……”
“这不是我的决定，叶胜。”古德里安打断了他，疲惫地靠进沙发，昂热的命令还在他脑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叶胜上前一步，情绪激动：“可是校长也不能凌驾于学院宪章之上！这是规矩，是……”
“是希尔伯特·让·昂热的直接命令。”
古德里安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完整的、在学院内部被奉若神明的名字。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抽干了房间里的所有空气。
希尔伯特·让·昂热。
在卡塞尔学院，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最高规则，是最终真理。
尤其是在血统评定这件事上，这位亲手屠戮过龙王、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人，他的眼睛，就是诺玛也无法比拟的最终裁决。
他从未出过错。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古德里安则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那个空白的档案，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空白，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恐怖的引力。
白辰。
S级。
与路明非同等优先。
不惜一切代价。
招募路明非，他们有无数方案。
那个自卑、渴望被认可、渴望得到一个女孩青睐的衰仔，他的内心世界布满了可以被轻易撬动的缝隙。
金钱、力量、荣耀，总有一款筹码能买动他。
可这个白辰呢？
一个能骗过诺玛的存在，一个让校长不惜打破百年校规也要得到的人。
他的欲望是什么？他的弱点又在哪里？
用什么去说服一位君王，放弃他与生俱来的王国，去一所他闻所未闻的大学？
古德里安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在下达作战指令。
“一个S级，就是一件行走的战略级武器。现在，我们有了两件。”
他转头，看着眼神已经从抗拒变为麻木的叶胜。
“校长下达了神谕，却没有赐下通往神殿的地图。所以，我们自己画。”
古德里安站起身，走到自己的终端前，眼中闪过一丝猎食者般的锐利。
“叶胜，准备启动‘深潜’协议。我要你动用我们在中国的所有资源，包括那些我们承诺过永不启用的棋子。”
叶胜猛地抬起头，瞳孔收缩。
“目标只有一个，”古德里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在72小时内，我要知道白辰昨晚睡觉时，心跳是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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