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单位也到了。红三连二排五班。”
“红三连……”
许三多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那是一个听上去就充满荣誉感的番号。
大巴车,终于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边缘。
没有营房,没有战友,甚至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生了锈的输油管道。
“你的任务,就是和五班的战友一起,看守这条输油管道。”
指导员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回响。
许三多的身体,僵住了。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沉默地背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准备下车。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身体不小心碰到了座位旁边的一瓶矿泉水。
“啪嗒。”
塑料瓶子掉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它滚了出去。
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一路向前,滚了很远,很远。
最终,在车头的位置,才缓缓停下。
那清脆的滚动声,仿佛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所有观众的心上。
【天幕】的画面,在这一刻,再次缓缓暗淡。
【天幕】的画面,并未在所有人的怒火与窒息中停留太久。
黑暗仅仅持续了片刻。
当光芒再次亮起时,一种更加具象的荒凉,扑面而来。
那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
墙皮大面积地剥落,露出里面干枯发黄的麦秸,像是一块块揭不掉的丑陋伤疤。
房子门口的空地上,几只瘦骨嶙峋的土鸡,正低头啄食着地上散落的、一种黄色的、卷曲的食物碎渣。
旁边一根歪歪扭扭拉起来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皱巴巴的作训服。
其中一件的袖口,破了一个大洞,在风中无力地摆动。
独立团指挥部里,刚刚被李云龙踹翻的凳子还躺在地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营房?”
张大彪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跟着团长南征北战,睡过草地,钻过山洞,住过最破的祠堂,可也从没见过哪个正规部队的营房,是这副鬼样子。
这比他们见过的最穷的村子里的民房,还要破败。
“这他娘的,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吧。”
新二团,孔捷的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合上。
“这地方,能住人?”
“看这房子,怕是风大点都能给吹塌了。”
新一团,丁伟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他没有像李云龙那样暴怒,也没有像孔捷那样咋舌,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不相信,一支能用上那种蓝色大铁盒子当交通工具的军队,会穷到让士兵住这种地方。
这不合逻辑。
除非,这里不是普通的营房。
果军阵营。
楚云飞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军容不整,营区脏乱。”
他身边的方立功低声评价道。
“这哪里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国之利器,竟沦落至此,可悲,可叹。”
楚云飞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冰冷。
在他看来,一支军队的战斗力,首先体现在它的军容风纪上。
眼前这幅景象,简直就是军人的耻辱。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军队?”
“看来,装备的精良,并不能掩盖他们骨子里的散漫。”
山本一木的眼神,却透着一股狼一般的专注。
他死死盯着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从剥落的墙皮,到地上的食物残渣。
“司令官阁下,请注意。”
“这或许不是他们的常态。”
“这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天幕】的镜头,缓缓推近,穿过敞开的房门,进入了宿舍内部。
昏暗。
这是所有人第一个感受。
一盏孤零零的灯泡悬在屋顶,散发着有气无力的黄色光晕。
灯泡下面,一张用木板搭成的简陋桌子上,几张光滑的、印着奇怪图案的纸牌散落着。
其中几张牌,组成了一副“同花顺”,在从门口灌进来的风中,被吹得掀起一角。
桌子周围,围坐着几个士兵。
他们身上的作训服,领口大敞,军帽歪戴在头上。
一个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将瓜子皮随口吐在地上。
另一个人,则懒洋洋地趴在不远处的床上,嘴里叼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卷,烟灰落在了枕头上也毫不在意。
还有一个士兵,将嘴里剩下的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然后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地碾了上去。
火星四溅。
一粒火星,不偏不倚地溅落在他脚边那床叠成了“豆腐块”的被褥上,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焦黑小点。
死寂。
独立团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如果说刚才外面的破败景象,只是让他们感到震惊。
那么此刻屋内的这一幕,则彻底点燃了所有军人的怒火。
“兵油子!”
“一群兵油子!”
李云龙的胸膛剧烈起伏,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窜了上来,比之前更猛烈。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在脖子上暴起。
“老子要是他们的团长,现在就过去,把这帮狗娘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毙了!”
“穿着军装,抽烟,打牌,嗑瓜子?”
“这是军营?这他娘的是土匪窝!”
“不!土匪窝都比这干净!纪律都比这严明!”
魏大勇的脸涨得通红,他也是个暴脾气。
“团长,政委!这……这还是兵吗?”
“在床上抽烟,拿军靴碾烟头……这要是把被子点着了,把房子烧了,他们是想死吗!”
孙德胜,这位骑兵连的连长,关注点更为致命。
“军人,连最基本的防火意识都没有,这还上什么战场!”
“这已经不是纪律问题了,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赵刚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拳头,同样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
作为政委,他比李云龙看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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