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冢义男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无法反驳。因为【天幕】上那条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路,就是山本所有疯狂言论的,最坚实的证据。
那个捡石头的身影,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重兵集团,都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
延安,一间普通的窑洞里。
几位首长静静地看着【天幕】中的画面,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一位首长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深沉的感慨:“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我们的民族,从不缺少这样的精神内核。”
“是啊。”另一位首长接话道,“这个叫许三多的兵,他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不懂什么主义。他只是在用最朴素的行动,去践行着一个最简单的信念——我说了,我就要做到。”
“这堂课,上得好啊。”一位戴着眼镜的首长,将手里的铅笔放下,“它告诉我们所有的指战员,精神的力量,思想的阵地,是多么重要。一个被忽视的哨所,一个被排挤的士兵,都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那我们广大的根据地,我们千千万万的军民呢?”
“要把这个例子,写进我们的教材里。”
画面里,那个叫许三多的兵,像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他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准备开始他一天的工作——修路。
然而,当他走到昨天放置工具的路边时,却愣住了。
原本放在那里的铁铲和用来装石头的破筐子,不见了。
许三多一下子就急了。他不像别人那样会骂娘,也不会咋咋呼呼地质问。他只是在原地焦急地转着圈,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副样子,就像是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独立团驻地。
李云龙“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搪瓷缸子顿在桌上,震得桌子嗡嗡响。
“他娘的!这是哪个不开眼的玩意儿在搞鬼?”他瞪着眼睛,一脸的不爽,“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在背后搞小动作的熊包!有能耐当面干一架,藏人家的工具算什么本事?”
旁边的赵刚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扶了扶眼镜,沉声说道:“团长,这不仅仅是搞小动作。这是一个班级内部出现了问题,是思想工作没有做到位。战友之间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怎么能因为看不惯别人的‘特立独行’,就用这种方式去排挤和打压呢?”
张大彪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政委,我看就是欠收拾。这要是搁在咱们独立团,老子一脚就踹过去了。”
魏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咧嘴一笑:“这叫李铁的小子,要是让俺碰上,非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沙包大的拳头。”
【天幕】中,许三多在营房周围找了好几圈,连角落的草垛都翻了,还是没找到。他急得嘴唇都有些发白,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正坐在屋檐下喝茶的老班长马前面。
他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班长,我的工具……”
话还没说完,老马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就猛地一沉。他想起这条路是自己随口一提,许三多却当了真。如今工具不见了,他心里顿时窜起一股火。
“李铁!”老马猛地放下茶杯,对着宿舍里正凑在一起打牌的几个人吼道,“许三多的工具呢?”
那个叫李铁的兵被吼得一哆嗦,手里的牌都掉在了地上。他连忙挤出笑容,屁颠屁颠地跑出来:“在呢在呢,班长,昨天伙房的兄弟说铲煤的家伙坏了,我寻思着许三多的工具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去给他们使了。我这就去拿回来,这就去!”
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新一团团部。
丁伟看着这一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对身边的一营长说:“你看,这个老马,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但他没有直接拆穿,而是给了那个李铁一个台阶下。这是带兵的老油条了,懂得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孔捷在新二团的指挥部里,则是叹了口气:“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个五班,从班长到兵,都透着一股子暮气。那个叫许三多的,就像是扔进一潭死水里的石头,把这潭水搅得不得安宁,所以他们才要排挤他。”
【天幕】的画面一转。
李铁很快就“找”回了工具,许三多接过铁铲和筐子,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向他昨天堆好的石头堆。
可当他走到那里时,整个人又僵住了。
那好不容易才聚拢起来,堆得整整齐齐的石头堆,此刻已经被人为地推散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滚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始作俑者是谁,不言而喻。
晋绥军,358团指挥部。
楚云飞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他虽然欣赏许三多的坚韧,但更无法容忍这种军队内部的丑行。
“无耻之尤!”他冷哼一声,“军人之魂,在于团结,在于荣誉!如此构陷同袍,与地痞流氓何异?此等兵痞,若在我的358团,必施以重罚!”
旁边的方立功推了推眼镜:“团座,这或许就是八路军内部的一个缩影。成分复杂,素质参差不齐。不过……这个许三多的应对,确实非同常人。”
所有人都盯着【天幕】。
他们想看许三多会是什么反应。是会愤怒地去质问?还是会委屈地向班长告状?
然而,许三多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片狼藉,站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他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手,开始一块一块地,把那些散落的石头重新往回捡。
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不是在捡石头,而是在拾掇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一块尖锐的石头棱角划破了他的手指,鲜红的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滴在一块灰白的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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