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在宇宙尽头开一间梦铺子 > 《师尊他又被逆徒虐哭了》·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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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透过窗棂洒入内殿,驱散了些许红烛燃尽后的粘腻甜香,却驱不散凌苍冥心头那沉重冰冷的恐慌。

他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只是僵硬地抱着怀里的人,不敢松手,也不敢闭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那冰冷的体温和微弱的气息依然存在。陌玄似乎也极其疲惫,在他怀里安静地昏睡,呼吸轻浅得几乎感知不到。

直到天光彻底亮起,怀中人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凌苍冥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松开一些力道。

“师尊?”他声音沙哑,带着试探的轻唤。

没有回应。

那张清冷的面容陷在墨色绒毯里,安静得过分。

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凌苍冥的心脏。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轻颤,探向陌玄的鼻息——

一片死寂。

没有呼吸。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死寂。

凌苍冥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轰然炸开。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眼前这张苍白静止的面容,和指尖那令人绝望的冰冷触感。

“不……”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幻觉,手下用力,几乎是粗暴地摇晃着那具毫无反应的身体,“师尊?陌玄!你醒醒!”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那身体软绵绵的,随着他的晃动而摆动,像一具精致却失了魂的木偶。

“不可能……不可能!”凌苍冥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癫狂的嘶哑,“只是封了灵力!只是封了灵力而已!怎么会死?!”

他猛地将人搂紧,疯狂地将自己精纯却带着阴寒属性的魔元渡过去,试图温暖那冰冷的经脉,试图唤醒那沉寂的生机。

可那魔元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半分回应。怀里的身体依旧在一点点变冷,变僵。

那杯合卺酒?不,那只是封灵之效!

那杯灵液?他根本没喝!

是昨夜那个噩梦?是因为他那可笑的恐惧和挣扎?是因为……他那句“可以走”?

是因为……他不恨他?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凌苍冥吞没。他抱着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像是抱着全世界唯一的热源,而这热源正在他怀里飞速消散。

“不……不要……”他语无伦次,眼眶赤红,却流不出一滴泪,只有滚烫的恐慌灼烧着五脏六腑,“我没有……我没想让你死……我没有!”

他怎么会死?

他是霁雪仙尊陌玄!是清冷强大、仿佛永远都不会被摧毁的陌玄!

怎么会因为区区的灵力被封,就因为……就因为他的几句混账话,就……?

凌苍冥猛地想起昨夜陌玄那异常平静的态度,那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神,那句轻飘飘的“可以走”……

那不是妥协,那不是认命!

那是……告别。

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存了死志!所以他才会那样平静,所以他才会说“不恨你”,所以他才会……让他走。

是他!是他亲手将人逼到了这一步!用他愚蠢的报复,用他肮脏的算计,用他那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扭曲的情感!

“啊——!!!”

一声凄厉绝望、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凌苍冥喉咙里迸发出来,震得殿宇簌簌作响。

他死死抱着那具身体,指甲几乎掐进对方冰冷的皮肉里,像是要将生命强行灌注回去,又像是要跟着一起碎裂开来。

魔尊滔天的魔气失控地爆发,瞬间冲垮了满殿的喜庆布置,红绸撕裂,喜烛崩碎,整个内殿陷入一片狂暴的黑暗能量漩涡之中。

而在那毁灭性的风暴中心,凌苍冥只是紧紧抱着怀里再无生息的师尊,像一头失去了一切、濒临彻底疯狂的困兽,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哀嚎。

他不懂。

他明明只是想要报复,只是想要羞辱,只是想要将高高在上的仙尊拉下神坛。

为什么最后碎的……好像是他自己?

那五年朝夕相处的点滴,那些他以为虚假的温暖,此刻却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仅剩的意识。

【“苍冥,雷声而已,不必怕。”】【“修行之道,在于心静。”】【“……委屈你了。”】【“你可以走。”】【“……不恨你。”】

最后,是梦中那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和此刻怀中冰冷僵硬的触感。

“师尊……”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那冰冷的颈窝,声音破碎得只剩下气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绝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求你……”

“你恨我啊!你杀了我啊!你别这样……别这样……”

然而,无论他如何哀求,如何嘶吼,如何灌注魔元,怀中的身体都再无半点回应。

清冷卓绝的仙尊,在他亲手编织的新婚之夜里,在他绝望的怀抱中,灵力尽失,心脉断绝,悄无声息地……薨逝。

只留下彻底失控的魔尊,和他永无止境的噩梦。

而九天之上,神域之中。

端坐于云巅神座之上的陌玄本体缓缓睁开眼,琉璃般的眸中无悲无喜,映照着下方小世界里那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徒劳而绝望的哀恸。

指尖一缕属于化身的残余神识悄然散去。

他微微垂眸,声音淡漠如雪:

“孽障。”

魔尊殿内,一片死寂的狼藉。

狂暴的魔息尚未完全平息,卷动着破碎的红绸与檀香灰烬,在空中徒劳地打着旋。凌苍冥跪在废墟中央,怀中紧紧抱着那具冰冷僵硬的身躯,赤红的眼眸空洞地大睁着,里面是一片血色的、破碎的虚无。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太久,久到仿佛自己也化作了一尊绝望的雕塑。

“师尊……”干裂的嘴唇翕动,溢出沙哑得不成调的低喃,一遍又一遍,如同濒死者的呓语,“回来……求你……”

没有回应。永远都不会再有回应了。

这个认知像最毒的冰锥,一次次凿穿他早已麻木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封了灵力就会死?

是因为那杯合卺酒?是因为他昨夜的可怖梦境惊扰了他?是因为他那句“可以走”?还是因为……他那五年虚情假意的欺骗,和最终毫不留情的背叛?

无数个“因为”在他脑海里疯狂撕扯,每一个都足以将他凌迟处死。

不。

不能就这样。

他不允许!

空洞的眼眸骤然聚焦起一丝疯狂到极致的偏执亮光。凌苍冥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怀中毫无生气的面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你不会死的……你不能死……”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你必须回来……”

“我会找到办法……我一定……会让你回来!”

他轻轻将陌玄冰冷的身体放置在尚且完好的软榻上,动作近乎虔诚,却又带着神经质的颤抖。随即,他猛地划破自己的手腕,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暗色血液汩汩涌出,他以血为媒,开始在地面绘制繁复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禁阵。

每一笔落下,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周身的气息就混乱一分,但那双眼中的疯狂却燃烧得愈发炽烈。

这是魔域早已失传的、代价极大的禁术,逆魂召灵。以施术者心头精血与半身修为寿元为祭,强行挽留或召唤消散于天地间的残魂碎念。

能否成功未知,更大的可能是召来虚无,甚至反噬自身,形神俱灭。

但凌苍冥已经彻底疯了。他不在乎代价,不在乎后果,他只要陌玄回来!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一点碎念!他只要他回来!

禁阵成型的刹那,幽暗的血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内殿映照得如同鬼域。狂暴的能量撕扯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凌苍冥站在阵眼中心,任由禁术疯狂汲取着他的力量与生命,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下巴,他却兀自咧开一个扭曲惨烈的笑,对着那空无一物的阵法中心嘶吼:

“回来——!!!”

九天之上,神域之中。

陌玄本体漠然垂眸,视线穿透无尽云层,落在那方小世界疯狂燃烧的禁阵之上。

看到凌苍冥不惜自毁也要施展逆魂禁术,他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近乎玩味的涟漪。

倒是……比他预想的,更要疯一些。

有趣。

他并未阻止,只是静静看着。那具化身早已消散,神识归于天地,区区下界禁术,岂能真正动摇神祇分毫?

然而,下一刻,陌玄微微挑了下眉。

只见那血光冲天的禁阵之中,竟真的缓缓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光影。

那光影飘忽不定,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溃散,却依稀能辨认出人形轮廓——银发,清冷的面容,紧闭的双眼。

正是陌玄那具化身的模样。

竟真的被他强行聚拢了一丝残余的、本该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气息碎片。

凌苍冥猛地扑过去,不顾禁术反噬的剧痛,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微弱的光影接入怀中。

触手是一片虚无的冰凉,没有实体,轻得像一缕烟,仿佛用力呼吸都会将其吹散。

但那模糊的轮廓,那熟悉的清冷模样……足够了!

凌苍冥癫狂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变成了嚎啕般的痛哭,血泪从他赤红的眼中滚落,混合着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怀中那缕虚幻的光影上,却穿透而过,砸在地上。

“师尊……师尊……”他语无伦次,用颤抖的指尖虚虚地描摹那光影的轮廓,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场易碎的梦,“回来了……你回来了……”

可那缕光影毫无反应,只是安静地、空洞地倚在他怀里,双眼紧闭,没有任何气息,没有任何神采,没有恨,也没有爱,像一具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琉璃偶。

它不会说话,没有神智,甚至可能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它只是一缕被强行禁锢、无法往生的残念,一个虚无的幻影。

凌苍冥却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死死地抱着这缕虚无,用自己残存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温养着它,隔绝一切可能伤害它的气息。

他对着它喃喃自语,诉说他的悔恨,他的疯狂,他的恐惧,他五年里那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眷恋。

他给它换上最华贵的衣袍,寻来滋养魂体的灵物,尽管那光影似乎吸收不了分毫。

他将它安置在铺满柔软绒毯的榻上,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像个守着空巢的绝望困兽。

神座之上,陌玄收回了目光。

他看着下界那个疯魔的魔尊,对着一个虚无的幻影倾注所有癫狂的执念与卑微的爱悔,如同上演一场荒诞又凄厉的独角戏。

陌玄端起手边一盏氤氲着神光的清茶,送至唇边,轻轻吹了吹热气。

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逆徒。

这便是你强求来的结果么?

抱着一个虚无的幻影,诉说着无人听见的忏悔。

倒是……

比直接毁了你,更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