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识趣离开。
“有请!”金奎说道。
如果是县城一家酒楼的东家,对于金奎而言,还真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但这个吴仁伟不一样,因为他的亲叔叔是县丞吴德昌。
别看吴德昌只是一个下县(大周王朝的县分成三个等级,即:上县、中县、下县)的县丞,官阶也不过是一个从八品。
但因其是县衙的“二把手”,直接协助知县处理政务,而且用现在的话说主管业务比较牛逼,负责粮马、巡捕、户籍、赋税等具体事务。
若知县出差、离任或者空缺,县丞可暂代知县职权。
而且别看县丞是个副手,却也有独立办公场所(“县丞廨”),更牛逼的是部分事务,县丞可直接向府级官府汇报,并非完全依附于知县。
这也是吴德昌狂妄以及被人看重的原因。
很快,吴仁伟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了金家的会客厅堂。
金奎起身拱手:“吴掌柜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吴仁伟同样拱手客套:“呵呵。吴某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望金家主海涵啊。”
金奎请吴仁伟坐在中堂画下的太师椅上:“吴掌柜,请用茶!”
吴仁伟谢过茶后“吴某唐突造访,是有要事与金家主相商。”
吴仁伟守孝期满,刚刚回到连城县,就被吴德昌找了过去。
吴德昌让他马上联系金奎商定如何对付秦明。
吴仁伟本就因秦明与英若男交好而怀恨在心,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军户现在竟然又得罪了他的亲叔叔、县丞吴德昌。
“吴掌柜客气,有事吩咐就是!”
“不瞒金家主,吴某此番前来,是在下叔父指派的!”吴仁伟喝一口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金奎神色一怔:“哦?县丞大人有什么旨意吗?”
“金家有个佃户叫秦明的,不知道金家主是否知道此人?”
“你说的可是靠山屯的秦明?”
“正是那厮!!”吴仁伟非常肯定道,“官府向靠山屯征收防务捐,姓秦的带头抗捐,我叔让在下与金家主配合,彻底整治他!”
闻言,金奎精神为之一振!
万没想到,秦明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泥腿子竟然得罪了县丞。
金奎正在想办法如何对付秦明呢?没想到来吴德昌这样的助力?
秦明想不死都难!
“金某也不瞒吴掌柜,在下与秦明那厮也是不共戴天。”金奎说着把秦明带头抗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姓秦的现在是有点得意忘形啊,一个乡野村夫,侥幸得势,不仅跟东家做对,竟然还敢跟县丞大人做对,真是作死啊!”金奎又说道。
“金家主所言极是!不过,姓秦的现如今羽翼渐丰,要想整治他也有些棘手。”
吴仁伟并没有跟金奎说秦明有英若男支持一事。
因为他担心这事如果让金奎知道,后者或许要打退堂鼓。
毕竟,英若男的背景太神秘了,说起她,就连吴德昌都有些忌惮。
“羽翼丰满?那咱就杀了他!”金奎恨恨道,“吴掌柜,在这连城县,只要你我二人联手,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军户?”
吴仁伟等的就是这句话:“在下今天前来,就是与金家主商量如何联手收拾秦明的?”
“只要计划周详,我叔定然会在官府方面给我们大开便之门!”
金奎心中大喜,他要的就是官面上的支持:“如此甚好!有县丞大人暗中支持,此事便成工了大半!”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密谋合作办法。
“姓秦的,不是靠着打点猎和种点地活着吗?”金奎阴险地笑道,“那咱就先断了他的财路和粮路,吴掌柜以为如何?”
“愿闻其详!”吴仁伟竖起了两只耳朵。
“现在正是农闲之时。秦明靠打猎生活,他只要打到猎物就会到县城去卖。”
金奎为吴仁伟的茶杯里续上开水:“这时候就需要吴掌柜出手了,你在县城昭告各个皮货商,谁也不准收秦明的猎物。违令者,按照对抗官府罪论处!”
“这没有问题!”吴仁伟其实早就想好了。
他要动用所有关系,打压“荣昌”的生意——高价收购附近所有皮货和山货,让“荣昌”无货可收。
同时继续阻止卖各种肉的商人为“知味居”提供货源。
如此一来,英若男的生意就得关张。
她也就没有能力支持秦明了。
见吴仁伟毫不犹豫答应了,金奎继续道:“金某这边,再派人去靠山屯散播消息,就说秦明对抗官府,马上就要有大兵来剿,让那些泥腿子人心惶惶!谁还敢跟他一锅搅马勺?
“此计甚妙!”吴仁伟抚掌笑道。
两个狼狈为奸者,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秦明身败名裂、跪地求饶的下场。
吴仁伟离开后,金奎把护院教头叫来,吩咐道:“李教头,你马上派人去靠山屯传话,今年佃租,一分不能少!限期十天,若是交不齐,本家主亲自去收!到时候,可就不是交租那么简单了!”
金奎要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重新确立金家对靠山屯的绝对掌控,同时试探秦明的底细,最好能逼他动手,从而找到借口彻底除掉这个心腹之患!
金奎的威胁很快传到了靠山屯,再次引发了恐慌。
然而,秦明却显得异常沉稳。
金奎年轻气盛和急于立威,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狩猎队的训练依旧,但今天的气氛有些凝重,队员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秦明将核心队员召集到自家院子里。
云若烟默默地给众人端上热水,眼中忧色难掩,但看到丈夫坚毅的眼神,心下稍安。
“金奎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秦明开门见山,“怕不怕?”
“怕他个球!”蔡墩第一个吼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咱们现在有弓有刀,也不是吃素的!”
“对!拼了!”群情激愤。
秦明抬手压下声音:“拼,是最后的选择。而且,拼的目的不是为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而是活得更好。”
他目光扫过众人:“金奎为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咱们穷。咱们种着租来的贫瘠土地,收成的一半甚至更多都要交给所谓的东家!但是,如果我们有自己的土地,种出属于自己的粮食,手里有足够的钱,姓金的还敢逼我们吗?”
队员们沉默了。
道理他们都懂,可是土地是金家的,不交租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大侄子,那你的意思?”王老七问道。
秦明斩钉截铁:“夺回本来属于咱们自己的军田,种属于自己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