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婊子!偷汉子偷到我男人头上了!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货!”
尖利刻毒的咒骂伴随着蒲扇般的大巴掌,猛地打在苏禾溪的脸上!
苏禾溪被打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因为T台事故摔死了吗?
眼前这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像一头发狂母狮的女人是谁?
陌生的恐慌还没来得及蔓延,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歇斯底里怨恨的记忆碎片,如同开闸的洪水,凶猛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原主曾经是沪市苏家娇小姐,住花园洋房,穿进口洋装,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场风暴,苏家这棵繁茂的大树轰然倒塌,只剩下枯枝败叶。爷爷在最后关头,用仅剩的一点人脉和情分,把她这个唯一的血脉,硬塞给了在钢铁厂当技术员、根正苗红的周凛。
记忆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叫、恶毒的咒骂、摔碎的碗碟。
她恨这翻天覆地的命运,更恨周凛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圆房。她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毒,都发泄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和他无辜的家人身上。
她嫌周家老屋破败拥挤像猪圈,嫌周家父母身上的机油味,嫌小叔子和小姑子看她的眼神不够恭敬。
她摔东西,绝食,指着鼻子骂周凛的父母是泥腿子,骂他弟弟妹妹是乡巴佬,她不住猪圈。
她把周家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逼得周凛咬着牙带着她搬出周家老屋,去租了一间昂贵的好房子。
接着她又嫌周凛在钢铁厂当技术员没出息,嫌他一身洗不掉的机油味!
为了逼周凛离开工厂,离开那个她认为配不上她的环境,她跑到周凛的车间,当着所有工人的面撒泼打滚,哭喊着周凛虐待她,污蔑他偷拿厂里的零件,甚至以死相逼!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厂领导为了平息影响,劝周凛主动离职。
周凛那份人人羡慕的铁饭碗,那份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的唯一体面收入,被她亲手彻底搅黄了。
没有技术员的工作,为了养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开销却一点不小的大小姐,周凛只能去建筑工地扛水泥,搬砖头。
昏黄的灯光下,周凛沉默地背对着她,脱下那件被汗水和水泥灰浆浸透、硬邦邦的工装。露出的宽阔背脊上,是深深浅浅的红痕和磨破的血泡,新伤叠着旧伤,狰狞刺目。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滚落,滴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却只觉得那汗味熏得她作呕,嫌弃他越来越粗糙黝黑的手掌,嫌弃他带回来的尘土弄脏了她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破桌子。
她拿着周凛用肩膀上一层层磨破又结痂的皮肉换来的钞票,去约街头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买供销社里最贵的奶油蛋糕给他吃,给他钱花,记忆里充斥着小白脸虚伪的甜言蜜语和他身上那股廉价的发蜡香味。
直到现在……
她和小白脸刚看完电影出来,就被小白脸的妻子抓了个正着,而小白脸早在女人冲出来的第一时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巷子口!
苏禾溪现在也想跑,却被那女人死死揪住了头发,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还想跑?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死肥婆!”
女人拿起半块板砖,狠狠地砸在她的额角!
“砰!”
剧痛!黑暗!温热的血瞬间糊住了眼睛,流进嘴里,又腥又咸。
苏禾溪像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拳脚和恶毒的咒骂如同冰雹般落下。
“活该!”
“周技术员多好的人,摊上这么个玩意儿!”
“资本家小姐,骨子里就是贱!”
“打死算了!省得祸害人!”
闻讯赶来的周凛用力地拨开挡路的人群冲进来,“别碰她!”
他的脸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那双总是温和甚至有些木讷的眼睛,此刻像两口烧红的炭,里面翻滚着震惊、痛苦和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
“别碰她!”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沉,“我是她男人,有什么事冲我来!别碰她!”
苏禾溪模糊的意识有了一瞬的清醒,她看到周凛急切的冲到她身边。
灰色工装外套此刻已经蹭上灰,皱巴巴地穿在他身上,他的头发凌乱,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你是她男人?”女人的声音因为极度的荒谬而拔高变调,“你女人给你戴了绿帽子!她勾引我男人,是个下贱骚货!”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自己的女人和情夫约会,这都还能忍?绿帽子戴得这么结实?”
“啧啧啧,窝囊到家了。”
“王八当得可真够体面的!”
“这种女人还留着干什么,赶紧离婚叫她滚蛋!”
一声声惊愕、鄙夷、嘲笑的话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狠狠地刺穿周凛的耳膜,扎进他的心里。
周凛没有去看周围任何一张写满鄙夷和嘲笑的脸,他扶起地上的苏禾溪,“别怕,我带你回家。”
苏禾溪记忆的最后一幕,是伏在那个宽阔、汗湿、沾满泥灰的背上,颠簸着,听着他粗重压抑的喘息……
苏禾溪是被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头油汗馊和劣质肥皂的酸腐气味给硬生生呛醒的。
“嘶……”她想动一动脖子,额角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僵住,冷汗刷地冒了出来,浸湿了鬓角黏腻的碎发。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指尖颤抖着,摸索着触碰到额头缠着厚厚一层粗糙的纱布。指尖轻轻一按,那钻心的疼立刻让她倒抽一口凉气,眼前金星乱冒。
这时,破木板门被“吱呀”一声粗暴地推开,房东王婶肥胖的身影堵在门口,叉着腰,嘴里唾沫星子胡乱喷飞:
“苏禾溪!上个月的房租拖到现在还没给!真当老娘开善堂的啊?今天要是再不交租,就带着你们的破烂滚蛋!”
苏禾溪的心猛地一沉,周凛每个月拼死拼活挣的血汗钱全都给了她,而她的钱一大半都进了小白脸的口袋,剩下的也被她挥霍得差不多了,现在根本没钱交租。
正在厨房煎药的周凛听到巨大动静,立马跑出来。他见王婶正扒拉躺在床上的苏禾溪,立马冲上前去将王婶推开,“王婶,你要做什么!”
苏禾溪被扯这几下,头疼得像要炸掉,她扶着自己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这些女人就不能淑女、优雅些吗,个个像母老虎一样要吃人。
王婶见着周凛,粗暴的语气有了些缓和:“哟,周凝在家啊。正好,我今天话就撂在这,你们要是再不交租,就别想在我这房子里继续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