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宫千澈猛一睁眼。
后脑勺疼得像被钝器砸过,闷劲儿一下下往神经上撞。
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先看见的是又矮又黄的天花板。
空气里一股子潮霉味,还混着廉价榻榻米特有的草席味儿。
这不是他原来的出租屋。
就六叠榻榻米大的小破屋,挤得人喘不过气。
唯一的窗户蒙着灰,外面天阴沉沉的,冷雨敲着玻璃,沙沙声听得人烦。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骨头缝都发酸。
陌生的记忆突然往脑子里冲———凉宫千澈,十七岁,东京都立青叶高中二年级。
爸妈早没了,自己住这破公寓,靠救济金和便利店打工混日子。
咳,他成这少年了!!
一个外来的孤魂,钻进了另一具孤独的身子里。
“嘶……”
千澈揉着抽痛的太阳穴,逼着自己接受这破事。
窗外雨声里,好像还掺了别的动静。
远地方传来一声闷响,跟打雷似的滚过城上空。
接着就是一声尖得不像活物的嚎,穿破雨幕,又很快被风吹没了。
那声音透着股恶心的坏劲儿,绝不是啥正常动物能发出来的。
他挪到窗边,撩开点积灰的百叶帘。
雨水在脏玻璃上乱流,啥都看不太清。
透过水痕,远处高楼在雨雾里歪歪扭扭的。
再远点儿,新宿那边冒了好几股黑烟,斜着插在灰扑扑的天上,隔这么远都看得人发怵。
床头柜上那便宜手机突然亮了,弹出的新闻标题红得扎眼:
【新宿区歌舞伎町出二级咒灵灾害!咒术高专正处理!】
【雄英高中演习场有人“个性”暴走!没学生受伤!】
咒灵?个性?雄英高中?
千澈盯着屏幕,心像被冰手攥紧了。
这些词儿,再加上刚才那怪嚎,彻底断了他“这世界正常”的念想。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日本。
啥光怪陆离的玩意儿,早扎进这世界的表皮之下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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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雨打在脸上,深秋的寒气往骨头里钻。
千澈把便利店买的塑料雨伞,往下压了压,缩着脖子快步过人行道,钻进“松屋便利店”的门。
门一开,关东煮混着炸鸡的味儿,裹着暖风扑过来。
“回来啦,凉宫君。”收银台后传来个干巴巴的声音。
是店长佐藤,五十来岁,头发稀稀拉拉,脸永远拉得老长。
他正挑着眉扫千澈湿了的裤脚:“又踩水坑了?年轻人就是毛躁。快点弄,早高峰要来了。”
“知道了,佐藤店长。”千澈尽量让日语听着自然点。
身体还记着咋干活,但心里总觉得生分。
他赶紧套上深蓝色店员围裙,站到收银台边。
便利店早高峰跟打仗似的,乱哄哄又挺有章法。
穿西装的上班族抓着饭团,和罐装咖啡就跑,主妇推着婴儿车买牛奶面包,附近高中生嘻嘻哈哈挑零食。
满耳朵都是“欢迎光临”、扫码的滴滴声,还有硬币掉进收银机的叮当响。
“哎呀,凉宫君今天看着没精神啊?”常来的山田太太把几盒速食咖喱放台上,眼神在千澈发白的脸上转,“又熬夜打游戏了?年轻人得节制点……呃,听说新宿早上又出事了?现在东京真吓人……”
“知道了山田太太。”千澈硬挤了点笑,一边扫码装袋,一边应付这天天有的打听。
他能感觉到山田太太那探究的眼神,还有旁边顾客偷偷瞄他的样子。
一个不爱说话、看着有点外国样的少年,本来就容易成这社区小店的谈资。
“一共980日元。”千澈报了价。
山田太太慢悠悠掏钱包,嘴没闲着:“……我侄子在雄英上学,早上那事把他吓坏了。说训练场突然就炸了,幸好欧尔麦特大人当时在旁边指导!’个性’(超能力)这东西,真是双刃剑……对了凉宫君,你有’个性’吗?”
“不好意思山田太太,我没登记过个性。”千澈垂下眼,躲开她太直接的目光,把找零和收据递过去。
这问题像根小刺似的,扎得人心烦。
个性?咒灵?这世界的力量是咋回事,他根本摸不着边。
“这样啊……”山田太太拖长了音,眼神里有点“我就知道”的意思,还带着点瞧不起,拿起购物袋,“那你晚上可得小心,最近不太平。行了,我走了。”
千澈微微鞠了躬:“谢谢惠顾。”
早高峰总算过了,店里清静下来。
千澈靠在冰凉的饮料柜上,摸出便利店买的最便宜的梅子饭团———才298日元。
塑料袋窸窸窣窣响,他没胃口,就机械地撕开口。
“凉宫。”佐藤店长不知啥时候走过来,手指敲了敲饮料柜玻璃,脆生生的,“休息别偷懒太久。还有,昨天的营业额报告,下班前放我桌上。”
他扫了眼千澈手里的饭团,没再多说,转身回了收银台后的监控屏幕前。
千澈没说话,点点头,把饭团胡乱塞嘴里。
廉价米饭混着梅子的酸味,在嘴里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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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铃一响,跟解放似的。
千澈脱了围裙,跟死板的佐藤店长打了招呼,赶紧走出便利店———里面的暖气和味儿快闷死他了。
雨暂时停了,天还是灰蒙蒙的,压得很低。
吸进肺里的空气又湿又冷,还带着城市里的土味儿和汽车尾气。
他习惯性往附近的小社区公园走。
说叫公园,其实就几棵快死的银杏树,几把被雨浇透的长椅,还有个掉漆的滑梯孤零零立着。
这儿平时没人,正好躲躲清净。
千澈在唯一还算干一点的长椅角坐下,拿出剩下的饭团。
饭粒早凉透了,硬邦邦的。
他小口嚼着,眼神随便扫着公园里零星的人。
两个穿附近初中制服的男生,发型挺张扬,围着自动贩卖机闹。
一个伸出手指,指尖“噗”地冒了点橙色小火苗,弱得快看不见,还得意地晃,想点另一个人叼的烟。
另一个男生夸张地拍开他的手,笑骂着“弱爆了”。
远处小路上,一个穿深蓝色传统狩衣的瘦高个男人走得飞快。
他低着头,宽袖子跟着步子摆,腰上好像挂着几串老样式的绳结和铃铛。
这男人挺怪,穿得这么惹眼,却像自带一层透明的隔膜,跟玩闹的学生、推婴儿车的主妇都格格不入。
没一会儿他就从公园另一头出去了,像一滴雨融进灰扑扑的城里背景似的。
千澈默默看着,把最后一口冷饭团咽下去。
手指无意识地攥着空塑料袋,捏得沙沙响。
指尖还沾着饭粒的黏劲儿。
他抬起手,看着这双属于凉宫千澈的手———不算壮,但指节分明。
在这满是火焰、冰霜、咒灵,还有各种不知道的力量的世界里,这双手能抓住啥?
一股沉甸甸的“得活下去”的压力,悄悄压在肩上,比头顶的阴天还沉。
……
傍晚的班结束得快。
跟佐藤店长交接完,确认收银机和货架都没问题,千澈才敢走。
天早黑透了,云压得低低的,空气潮得能拧出水,看样子还得下雨。
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在湿地上投下昏昏的光,模糊不清。
回家有两条路。
一条是绕远的大路,亮堂,但得多走二十分钟。
另一条是穿后巷的近路。
平时千澈绝对不选这条,可今天浑身累得慌,心里也乱糟糟的,就想赶紧回那小破屋———至少是“自己”的地方。
犹豫了几秒,他紧了紧便宜外套的领子,拎着湿淋淋的塑料伞,拐进了那条黑黢黢的巷子。
巷子特窄,最多并排走三、四个人。
两边是老公寓斑驳的水泥墙,上面全是掉了色的涂鸦。
好几盏路灯坏了,里头更黑。
脚下的水泥地滑溜溜的,扔着泡胀的纸、空饮料罐和烟头。
一股垃圾烂了的酸臭味,混着潮霉味儿,使劲往鼻子里钻。
千澈加快了步子,伞尖拖在地上,刮得沙沙响。
巷子里静得很,就听见他自己有点急的脚步声,还有喘气声在窄巷里来回撞。
不知为啥,后脖子的汗毛有点发紧,总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前面巷子堆着废建材的拐角后面,传来个压抑的、带哭腔的女人声。
“……求求你们……就这个不行……别拿……”
接着是个男人粗声粗气的骂:“混蛋!少废话!包和钱包!全拿出来!”
千澈的脚猛一下停住,心像被无形的手揪了一把。
他下意识屏住气,贴紧冰凉的湿墙,小心地探着头往那边看。
昏暗中勉强能看见三个人影。
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OL)被堵在墙角,双手死死抱着手提包,肩膀吓得直抖。
对面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穿花里胡哨的骷髅头T恤,长得瘦高,正不耐烦地用脚尖摩擦着地。
另一个特别壮,穿紧身黑背心,露出来的胳膊全是肌肉,皮肤在暗处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跟石头似的。
“听见没有!臭女人!”瘦高个猛地伸手指。
怪事发生了———他的食指和中指跟劣质橡皮筋似的,“嗖”地拉长,一下缠住了女人的手腕!
那手指跟活的一样扭来扭去,又韧又凉,看着就恶心。
女人尖叫了一声,使劲挣扎,可那橡胶似的手指越缠越紧。
“硬化,别磨叽!”瘦高个(就叫他橡胶指吧)扭头对壮汉吼,语气特横。
“知道了,烦不烦。”被叫“硬化”的壮汉不耐烦地应着,捏了捏拳头,指关节咔吧咔吧响。
他咧嘴一笑,那灰白色的右拳突然扬起来,带着股闷风,狠狠砸在女人肚子上!
“唔!”女人的尖叫断在嗓子里,身子像虾米似的弓起来,脸一下子白得像纸,没力气挣扎了,顺着墙往下滑,只剩喉咙里嗬嗬地喘气。
橡胶指得意地怪笑一声,拉长的手指灵活地一勾,轻松把女人的手提包拽过来。
千澈的血好像一下子冻住了。
他认得出这力量!瘦高个的手指能拉长,壮汉的皮肤能变石头……这是“个性”啊!
就是这世界最底层、也最常见的那种“个性”!
两个有打架“个性”的混混,在抢一个没反抗能力的女人!
恐惧像冷蛇似的,一下子缠上他的心脏和手脚,动都动不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快跑!报警!这事儿你管不了!
可不知道是身体还留着的本能,还是“凉宫千澈”这少年骨子里没磨掉的那点劲儿。
他就钉在那儿,拳头不知不觉攥紧了,指甲掐进掌心。生疼!
快跑……别被发现……
他犹豫!矛盾!挣扎!
“你们干嘛!放开那女人!!”千澈大吼一声,把自己都吓一跳。
他稍稍后退,鞋底却不小心蹭到地上一个空啤酒罐。
“哐啷啷———!”
刺耳的金属声在安静的巷子里炸开!
橡胶指和硬化猛地回头,四道凶巴巴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一下子锁定了千澈躲的暗处!
“谁?!”橡胶指厉声喊,缠着女人手腕的手指“嗖”地缩回去,警惕地指向这边。
硬化松开捂着女人的手,转过身,巨大的影子几乎把窄巷堵满了。
他扭了扭脖子,石头似的脸上露出凶笑:“哈!还有个看热闹的?正好,一起收拾了!省得麻烦!”
被发现的恐惧一下子盖过了所有念头!
千澈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一个想法:跑!
他猛一转身,拔腿就往巷口冲!
“想跑?”橡胶指怪笑一声,右手又快得像闪电似的伸过来!
这次他整条胳膊都跟没骨头的鞭子似的,“嗤嗤”地撕破空气,一下子拉长,五指张开,像个大网兜,还带着橡胶的臭味,直扑千澈后背!
千澈只觉得后颈一凉,橡胶味儿直冲鼻子。
他凭着本能往前一扑,狼狈地摔在地上!
“噗!”橡胶手掌擦着他后脑勺,狠狠拍在湿水泥墙上,闷响一声,留下个湿印子。
碎石和墙灰簌簌往下掉。
千澈摔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
他想爬起来,一个巨大的影子已经罩住了他。
硬化一步就跨到他跟前,把路堵死了。
石头似的脸上满是猫捉老鼠的笑,巨大的拳头高高举起来,肌肉绷得紧紧的,在暗处泛着冷光,看着就绝望。
“下辈子记着,少管闲事!”硬化狞笑着,那能砸破墙的拳头带着狠劲儿,撕破空气,朝着千澈没防护的脑袋砸下来!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得刺骨!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一动不动。
千澈甚至能看清对方拳头上,细小的石头纹路。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浇下来,冻得他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身体僵得没法动,连闭眼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拳头在眼前越来越大。
前世的事儿突然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乱闪:电脑上的代码、会议室里无聊的吵架、深夜加班吃的泡面……
最后,画面定在那儿———一片混乱喧嚣的战场中央,那个戴着草帽、浑身浴血却依旧咧着嘴、露出无畏笑容的红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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