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儿冲得很，又尖又刺，像小针一样扎着鼻子，每次吸气都带着点涩。
凉宫千澈陷在医院走廊那张硬塑料椅里，凉气透过衣服往背上钻。
他根本没心思管这个，眼睛死死盯着急诊室那扇关紧的门——
门把手上那点金属反光，被顶上的白灯照得晃眼，看得人心慌。
不远的地方，酒井圭介背对他站着，指头夹着一个加密通讯器，声音压得低低的，正跟协会那边汇报。
那语气平得吓人，听不出半点着急，好像眼前这乱子也就是日常工作中随便一桩小事。
走廊两头各站了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协会那味儿藏都藏不住。
他们站得笔直，眼睛扫着来回走的医生、护士和病人，不动声色就把这一块设下界限给隔开了。
时间拖得特别慢，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墙上的挂钟秒针“嗒、嗒”地跳，声音不大，却一下下砸在千澈胸口，闷得他难受。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
那点扎人的疼反倒让他更清醒——纱织刚才倒下去时那张白得吓人的脸，软绵绵栽下去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来回闪。
终于，急诊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出来，听诊器在胸前轻轻晃。
他抬头看了看走廊这边，开口问：“哪位是早见纱织的家属？”
千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两步跨到前面，声音里还绷着没藏住的急燥：“我是她同学。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旁边气场不凡的酒井圭介，公式化地回答：“检查过了，生命体征平稳。大脑CT无异常，血液检查也排除了常见的中毒或代谢疾病。主要表现为急性精力过度透支，类似于严重睡眠剥夺后的虚脱。需要静养休息，补充营养。应该没有大碍，等自然苏醒就好。”
千澈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些，一股虚脱感随之而来。
这时，酒井圭介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
他对医生微微点头：“辛苦了。后续事宜协会会处理。”
医生似乎认出了什么，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酒井的目光转向千澈，冰冷而锐利：“凉宫千澈，跟我来。”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一个无人的角落。
酒井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直视着千澈。
“擅自行动。无视警告。将无关平民卷入超自然危险。”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下来，“因为你鲁莽的调查行为，一名普通高中生现在躺在医院里。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你对此有何解释？”
千澈沉默着。
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协会赋予你能力，不是让你凭个人喜好肆意妄为。”酒井继续道，语气愈发严厉，“你的不稳定性和不可控性，已经超出了安全阈值。那块界碑已被没收，是重要证据，由总部直接处理。至于你……”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审视千澈的反应：“协会将重新评估对你的监管方案。包括但不限于：限制你的活动范围，所有外出需经过双重审批；定期向我详细报告你的精神力状态及能力细节；以及……重新评估你与早见纱织的接触必要性。她的安全，不应为你的好奇心陪葬。”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刺中了千澈的软肋。
限制自由他可以忍受，但限制他与纱织的接触……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我明白了。一切责任在我。我会遵守规定。”千澈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声音沙哑。
“最好如此。”酒井圭介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开，留下两个下属处理后续。
千澈被允许在纱织的病房外守着。
透过玻璃窗，他看着纱织安静的睡颜，眉头却微微蹙着，仿佛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确实是不好的梦。
纱织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海。
冰冷的、悲伤的能量包裹着她。
忽然，前方出现了光亮。
她“看”到了一个巨大得无法想象的地下空洞，岩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闪烁的、扭曲的红色符号，如同活物般蠕动，组成一条条流淌的光带，向着空洞中央汇聚。
在空洞的中央，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模糊的阴影。
它似乎被无数粗大的、由光芒和黑暗交织而成的锁链紧紧束缚着，沉睡着。
但那沉睡并不安宁，巨大的阴影微微颤抖着，发出低沉而悲恸的呜咽，眼泪般的能量光点不断从阴影中溢出，消散在虚空里……
悲伤。
绝望。
禁锢。
以及难以言喻的庞大。
纱织猛地吸了一口气，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额发。
“纱织！”千澈立刻推门而入，冲到床边。
“千澈君……”纱织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她抓住千澈的胳膊，眼神里带着未散的惊恐，“我看到了……好大的地方……好多发光的红字……还有一个被捆起来的、好大好黑的东西在哭……”
她断断续续地、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在昏迷中看到的骇人景象。
千澈越听心越沉。
地下空洞、无数符号、被束缚的庞大影子……这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基盘”！
进化之眼的目标，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他们想把它叫醒……或者利用它……”纱织颤抖着说，“那个东西……太悲伤了……”
千澈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知道了。别怕，已经没事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让你卷入这种危险。”
他的保证不仅仅是一句话，更是一种决心。
酒井的威胁、进化之眼的阴谋、纱织所遭遇的危险……所有的一切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他必须更快地变得强大，必须找到破局的方法，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被动地接受监管和威胁。
第二天，纱织情况稳定后出院回家休养。
千澈回到高专，在宿舍楼下遇到了似乎刚好路过的五条悟。
“哟，听说昨天玩得挺刺激？”五条悟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靠在自动贩卖机上喝着果汁。
千澈停下脚步：“五条老师。”
“协会那帮老古董啊，”五条悟像是随口闲聊，吸管发出滋滋的声音，“总是这样。对于看不懂、摸不透、无法完全掌控的东西，要么就想方设法紧紧攥在手心里，捏成他们喜欢的形状；要么嘛……就觉得干脆毁掉最省心。”他歪了歪头，绷带下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扫过千澈，“那位酒井特派员，可是那群老家伙里最锋利的几把刀之一哦。小心点，别被划伤了。”
说完，他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五条悟的暗示很清楚。
酒井圭介代表的是协会内部最保守、最控制欲极强的势力。
很快，正式的监管通知下达了。
千澈的所有外出申请nowrequires至少提前48小时提交详细报告，由夜蛾正道和酒井圭介双重审批。
每周必须向酒井提交一份关于自身精神力波动、能力稳定性及梦境内容的详细报告。
同时，一名名叫“高桥健”的二级咒术师以“生活指导员”的名义入住高专宿舍楼，就住在千澈隔壁，美其名曰“协助适应高专生活，提供必要指导”，实则24小时监视。
千澈的生活仿佛一下子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就在他感到四面墙壁都在向内挤压时，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想保护那个女孩吗？想知道‘心之楔’的真相吗？】
【明晚子时，浅草寺雷门下。】
【孤身前来。】
信息的末尾，是一个简洁的、仿佛由光点构成的蓝色蝴蝶图案。
千澈的目光瞬间凝固。
心之楔？
这个名字，他在奥多摩的实验记录碎片上看到过！
这条信息是谁发的？
陷阱？
还是……转机？
他盯着那个蝴蝶图案，手指缓缓收紧。
浅草寺……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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