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大门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被彻底隔绝。
“呼——”
白素甄几乎是立刻卸下了那副强装出来的威仪面具，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后背竟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冰凉地贴在华贵的帝袍之上。
天知道刚才面对那几个宫女时，她心里有多慌！简直比第一次上台做年终汇报还要紧张一百倍！每一个字都得在脑子里过上三遍，生怕语气、用词哪里不对，立刻就被这些古人精看出破绽，当场当成妖孽给烧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她低声嘀咕着，用的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只不过现在，我这只‘虎’是个西贝货，心里虚得很呐。”
但很快，那种心虚感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好奇，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体验。
她重新闭上双眼，小心翼翼地、再次将那一缕强横无匹的神念释放出去。
这一次，她不再是仓促地一扫而过，而是像操纵一双无形而灵巧的妙手，细致地抚过宫殿的每一寸角落。
哇塞！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根本不需要眼睛，整个寝殿及其周边区域的立体构图，事无巨细，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屏幕”上！
她能“看”到殿外廊下守卫铁甲上冰冷的金属纹路，能“听”到远处花园里夜虫振翅的微弱嗡鸣，甚至能“感知”到脚下地底深处，那几条微弱却源源不绝流淌着的灵脉散发出的柔和能量波动。
空气中，那些五彩斑斓、如同活泼小精灵般跳跃飞舞的光点——应该就是所谓的天地灵气了吧？它们原本只是安静地飘荡着，但当她的神念轻轻拂过时，这些灵气光点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吸引，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种欢欣雀跃的意味，纷纷朝着她神念的方向汇聚而来！
这就是合体期大佬的待遇吗？天地灵气都抢着来贴贴？
白素甄心里有点小得意，又觉得无比神奇。这可比VR虚拟现实带劲多了，完全是沉浸式全息体验啊！
她玩心稍起，操控着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如同吹出一口若有若无的气，轻轻拂过殿外一株正在盛放的夜昙花。
下一刻，那株夜昙娇嫩的花瓣竟无风自动，微微颤抖起来，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绽放，散发出更加清幽的香气。
“……牛逼。”她搜肠刮肚，也只能找到这个简单粗暴的现代词汇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这简直是指哪打哪，言出法随……呃，念出花开的境界啊！
兴奋和新奇感稍稍褪去后，白素甄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到了正事上。
那个小宫女惊恐苍白的脸，总是在她眼前晃悠。
“得找到她。”白素甄眼神微凝，“这深宫大内，人多眼杂，白天肯定不方便。而且看她那吓破胆的样子，估计也不敢说实话。”
她的神念如同无形的雷达，开始以寝殿为中心，向着四周更远处的宫女住所、偏僻廊道细细扫描、过滤。合体期的神念覆盖范围极广，精度极高，寻找一个特定的、修为低微的小宫女，并不算太难。
夜色渐深，宫灯次第亮起，如同坠入凡间的星辰，将庞大的宫殿群勾勒出朦胧而威严的轮廓。
终于，在一处相对偏僻、供低等宫女居住的院落回廊角落，她“锁定”了目标。
那个小宫女正独自一人，抱着一个木盆，似乎是刚做完差事回来，正低着头快步走着，身形单薄，在巨大的宫殿阴影下显得格外渺小可怜。
就是现在！
白素甄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凝。一股精纯至极、却又被控制得妙到毫巅的神念力量，如同无形无质的流水，穿越重重殿宇围墙，精准地笼罩向那个小宫女！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高级的运用——神念传音！
正低头疾走的小宫女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冰封！手里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杂物散落一地。她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整个人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一个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女子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最深处炸开！
“朕，知道你有事隐瞒。”
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和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小宫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瘫跪在了地上，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求饶话都说不出来。
“抬头，看前面那棵树。”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漠。
小宫女几乎是本能地、颤抖着抬起头，望向回廊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古树。
只见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粗壮树干上，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掌印！掌印边缘光滑无比，仿佛那不是坚硬的木头，而是豆腐一般！
隔空蚀物！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几乎要散架。
“朕若要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脑海中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但你若将那日所见，关于朕闭关之时，何人曾鬼鬼祟祟接近寝宫，一五一十告知于朕……朕，非但可饶你不死，还可许你一个前程。”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套路古今通用。
死亡的恐惧和一线生的诱惑，彻底击垮了小宫女的心理防线。
她几乎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用神念回传着信息，因为极度害怕，语句都有些混乱颠簸：“陛…陛下饶命！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那日…那日后半夜，奴婢轮值……看…看到……看到丞相府的副总管……李…李公公……他…他偷偷摸摸从陛下寝宫外的侧门溜出来……神色…神色很是慌张……怀里…怀里好像还揣着什么东西……”
丞相府！李公公！
白素甄的心脏猛地一缩！果然和赵斯那老狐狸有关！
“你可看清了？确定是他？”她加强了一丝神念威压。
“看清了！千真万确！奴婢绝不敢欺瞒陛下！”小宫女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哭腔，“当时天色很暗，但月光正好照到他脸上……奴婢认得他！他……他出来后，还左右张望了好久才快步离开……”
“此事，你还告知过何人？”白素甄追问，语气森然。
“没…没有了！奴婢当时吓坏了，谁都不敢说！丞相势大，奴婢怕……怕惹来杀身之祸……”小宫女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白素甄沉默了。
神念的另一端，只剩下小宫女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信息量有点大！
原身走火入魔，果然不是意外？是那个丞相府的副总管搞的鬼？他潜入女帝闭关禁地做了什么？怀里揣走的又是什么？
这一切，必然指向那位权倾朝野的赵斯丞相！
一条看似清晰的线索浮出水面，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雾和更大的危机感。
赵斯既然敢对女帝下手，必然有着极大的图谋和倚仗！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根深蒂固。自己这个空有力量却毫无根基的冒牌女帝，真的能扳倒他吗？
那个小宫女……留着她，是个人证，但也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杀？还是……
白素甄蹙起眉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宫斗副本，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她缓缓收回部分神念，但依旧留有一丝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那个几乎吓晕过去的小宫女身上，既是监视，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绝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意外”死掉。
白素甄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清冷的夜风夹杂着花香涌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凝重。
远处丞相府的方向，灯火通明，似乎比这皇宫更加喧嚣。
李公公……赵斯……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同暗夜中蓄势待发的鹰隼。
看来，得想办法先会一会这位丞相府的“李公公”了。
只是，该如何下手，才能不打草惊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