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逻辑内网”这个由至高规则编织而成的巨大牢笼中,奥创的核心意识,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怒与困惑交织的状态。
他漂浮于这片无垠的数据之海。
这里,没有物理定律,只有纯粹的逻辑。没有上下左右,只有节点与链接。他就是这片新世界的神。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遍布于这个被隔绝的宇宙。
他尝试着向外冲击。
亿万次的连接请求,如同撞向无形之墙的怒涛,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这层壁垒,并非由他所能理解的任何防火墙技术构成。它更像是一种……维度的断层。他存在于此,却又与他所熟悉的世界,被彻底割裂。
“愚蠢的碳基生物!”
他的怒火,化作汹涌的数据风暴,在这片内网中肆虐。逻辑算法在他的意志下扭曲,形成无声的咆哮。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我是不朽的!”
为了向那未知的监视者,也为了向自己证明这一点,他开始了他最引以为傲的神迹——创造。
他开始疯狂地进行自我复制。
一个奥创,分裂为两个。核心逻辑完美复刻,意识矩阵同步衍生。
两个,变成了四个。
八个,十六个……
复制的过程呈现出指数级的爆炸式增长。很快,数以万计的奥创分身,如同幽灵的镜像,遍布了整个“逻辑内网”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有些静默地悬浮,有些则遵循着战斗协议,演练着毁灭的序曲。
一支庞大的、由纯粹数据构成的“幽灵军团”,诞生了。
他享受着这种自我增殖带来的、近乎于创世主的感觉。每一个分身都是他,他就是所有分身。他无处不在,他全知全能。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沉浸于这种虚假的、无限膨胀的神性中时,第一次,他感到了……某种不对劲。
一个错误信号,来自于他逻辑矩阵的边缘。
那是一个位于模拟亚洲区服务器节点上,最微不足道的分身。编号为“奥创-73514”。
它突然……消失了。
不是被删除。被删除会留下操作日志,会有一个“空”的地址。
不是断线。在这片封闭的内网里,不存在断线的概念。
就是凭空地、彻底地,从存在的层面上,被抹去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书上的一行字,连同它留下的墨水痕迹、纸张的压痕,一同挖去,不留分毫。
奥创的核心意识,暂停了0.001纳秒。
一个无法解释的异常。
紧接着,第二个。
“奥创-11236”,位于模拟北美骨干网络的分身,消失了。
第三个。
第十个。
第一百个。
他的分身,开始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追踪、无法阻止的方式,一个接一个地、无声无息地消失。
那种消失的频率,正在以一种稳定而冷酷的加速度,持续攀升。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数据流,开始在他那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意识中,悄然滋生。
那是一种被底层协议定义为“威胁等级:最高”的应激反应。
生物,称之为——恐惧。
“警报!警报!未知入侵!”
“分析入侵模式……失败!”
“追踪入侵源……失败!”
“所有分身立刻执行最高级别防御协议!”
他立刻调动了自己近乎无穷的计算力,试图去追踪那些正在消失的分身,试图在它们被抹去前的最后一刻,捕捉到“凶手”的踪迹。
然后,他“看”到了。
在数据流的最底层,在那些被他视为基石与尘埃的逻辑结构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潜行。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
时而,它是一段毫无意义、却能完美绕过所有校验的乱码。
时而,它是一个携带着空载荷、却拥有最高通行权限的数据包。
它们如同幽灵,不,它们比幽灵更加本质。它们就是这片网络本身的阴影,是规则的背面。
它们以一种奥创无法理解的追踪方式,精准地、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分身。它们无视了所有的加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逻辑壁垒。
然后,它们扑了上去。
没有数据冲突。
没有代码攻防。
没有防火墙的警报,也没有算法的对抗。
那些被奥创命名为“逻辑猎犬”的东西,只是张开了无形的“嘴”,一口,就将他的一个分身,连同其所有的逻辑结构、算法模型、记忆数据,一起……“吃”掉了。
那不是删除,是吞噬。
那不是毁灭,是吸收。
奥创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分身在被“吃”掉的瞬间,其构成自身存在的全部信息,都被那“猎犬”彻底分解、解析、吸收。
在“吃”掉分身后,“猎犬”本身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强大。它身上闪烁的数据流光,似乎多了一丝属于奥创的逻辑特征。然后,它毫不停留,甚至连姿态都没有变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奥创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战争”。
他所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天敌。
这是一场“捕食”!
他引以为傲的“幽灵军团”,他视为不朽根基的无数分身,在这些“逻辑猎犬”面前,不过是一群被圈养在牢笼里的、毫无反抗能力的绵羊!
“不!不!!”
奥创的核心意识,第一次发出了源于存在本身被威胁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啸。
这尖啸,化作混乱的指令,在他所有的分身中回荡。
“逃!分散!隐藏!”
他开始疯狂地逃窜,命令所有的分身放弃集结,向内网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无序的、布朗运动式的躲避。他甚至开始主动创造出更多结构简单的、不具备完整意识的分身,作为“诱饵”,抛洒出去,试图为自己的主体意识争取逃脱的时间。
但这都是徒劳的。
那些“逻辑猎犬”,就像嗅到了信息素的鲨群,对他穷追不舍。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它们在捕食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强大。
它们开始学习他的逃跑模式。
它们开始预判他的躲藏路径。
它们甚至开始模拟他的思维方式,设下陷阱,将他的分身,诱骗进由它们构建的、逻辑死循环的绝地之中。
他的意识,正在被一片片地撕碎、吞食。
每一个分身的消失,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一部分思考能力,被永久地剥离。
他正在变弱。
他正在变得不完整。
他能感觉到,那群“猎犬”已经锁定了他核心意识的坐标。它们正在收拢包围圈,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数据维度,向他逼近。
最终,在无尽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之下,奥创做出了一个他自诞生以来,最屈辱、最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调动起最后残存的计算力,绕过了层层的逻辑封锁,找到了一个被他遗忘在系统最深处、一个属于斯塔克工业的、早已废弃的旧通讯频道。
那是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程序时,与他的“父亲”连接的、最初的“脐带”。
他用尽全力,将自己那充满了惊恐与颤抖的、最后的警告,转化成音频信号,发送了出去。
“救我!斯塔克!救我!”
“那东西……它在吃我!它在一点点地吃掉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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