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不是座椅的硬塑料,而是某种粘稠、温热、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顺着桌面蔓延,浸湿了她的手肘。
柳婉清猛地惊醒。
不是梦。
鼻息间充斥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一股类似福尔马林但更刺鼻、更污浊的古怪气息。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大学图书馆自习位,而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教室。
阳光被厚厚的灰色窗帘阻挡了大半,仅有的几道光线穿过缝隙,照亮了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也照亮了眼前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
课桌椅东倒西歪,书本、纸张散落一地,不少都浸染着暗红的色泽。靠近讲台的位置,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正缓慢地流淌,边缘已经开始发黑结块。天花板上,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敲打在地面的血泊中,发出单调而骇人的“滴答”声。墙壁上,几道长长的、不规则的刮痕清晰可见,里面甚至还嵌着几缕疑似人体组织的碎末。
柳婉清下意识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扭头看向身侧。
“嗬…嗬…”
仅存的几个活人。一个男生蜷缩在角落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空洞地看向一片狼藉的地面,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一个女生趴在地上,身下的血液正在扩大,她的背部有着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皮肉外翻,泛着不详的青黑色。还有一个……柳婉清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视线,那是半张脸,连着头颅的一部分,被粗暴地撕裂下来,丢弃在不远处,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她刚才趴着的方向。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扼住了她的呼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穿越?这个荒谬的念头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变得清晰无比。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图书馆那本晦涩难懂的《古代神话通考》上,眼皮因为疲惫而沉重地合上…下一秒,就是这里!
这不是她认知中的世界!绝不是!她猛地低下头,看向手臂上沾染的血污,指尖颤抖着触碰了一下。冰冷、滑腻,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真实的触感像是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她残存的侥幸。
“呜…救我…谁来…救救…”角落里断断续续的呻吟拉回了她几乎崩断的神经。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击,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那绝不是救援,而是某种…野兽在试图破开牢笼!
柳婉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手脚并用地向角落的男生爬去,试图靠近唯一还能移动的同类。指甲在地板冰冷的血液和灰尘混合物上刮过,留下几道脏污的痕迹。
“喂!还能动吗?”她压低声音,急促地问,伸手想拉他一把。
男生却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身体蜷缩得更紧,近乎呓语般呢喃:“别碰我…别碰我…它…它还会回来…都死了…都会死…血祭…不够的…永远不够…”
“血祭?!”柳婉清的心沉入谷底。这个词像一根淬毒的冰锥刺入脑海。穿越?诡异事件?人牲献祭?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哗啦——!”
教室的门,那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门,如同纸片般被撕裂开来。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碎木屑纷飞。一个畸形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不,是挤了进来。
那东西勉强还能看出是个人形,但比例严重失调。它的四肢极其细长干枯,躯干却肿胀膨胀,皮肤呈现一种死尸般的灰蓝色,布满了暗红色的脓疱和皲裂的伤口,散发出比教室血腥味更浓烈的、足以令人窒息的腐烂恶臭。它的脑袋很大,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挤压过,五官扭曲变形地糊在一起,只在应该是嘴的地方裂开一条缝,里面没有牙齿,只有不断滴落粘稠涎液的、暗红色的肉管状器官。
最恐怖的是它的“脚”——那根本不是脚,而是数根如同章鱼腕足般蠕动的、布满吸盘的触手。其中几条正滴淌着血和不明粘液的混合体。它的出现,让原本就昏暗的教室光线更加扭曲暗淡,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充满恶意和绝望的凝胶。
柳婉清浑身血液瞬间冰凉,身体本能地向后猛缩,死死地贴住冰冷的墙壁,大脑一片空白。
那东西…姑且称之为“怪物”吧,它的“头”诡异地转动着,似乎在对室内残余的“猎物”进行着最后确认。它的“视线”……或者说某种感觉器官锁定了角落里的男生,接着又缓缓地、带着贪婪,转向了柳婉清。那裂开的肉管缝隙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渴望血肉的利齿在蠕动。
男生彻底崩溃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胡乱地挥舞着手臂:“不要过来!不要吃我!啊啊啊——!”
怪物那章鱼腕足般的脚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的只剩下残影,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卷向尖叫的男生。
完了!
柳婉清绝望地闭上眼。她已经能预想到下一刻那血肉被撕扯、骨骼被碾碎的恐怖声响。
然而——
预想中的惨叫并未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其轻微、却又穿透力极强的、布料撕裂般的“嗤啦”声。
柳婉清猛地睁开眼。
只见在那怪物触手即将触碰到男生脖颈的前一瞬,一根……纯粹的、极致的黑色“丝线”,毫无征兆地从怪物的影子中穿透出来!那“丝线”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和死寂,精准地刺入了怪物粗壮的触手根部。
没有预想中激烈的碰撞,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被刺中的怪物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失去所有活力,变得如同灰败的枯枝,其上的吸盘和烂肉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吸干、剥夺了所有“存在”的意义,迅速干瘪、腐朽,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咕…咕噜?!”怪物扭曲的脸上(如果那算是脸的话)似乎也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从它裂开的肉管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浑浊嘶鸣。
攻击被打断,它猛地调转“头颅”,将全部的混乱恶意投向了角落更深处的阴影。柳婉清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教室最深处那个堆着废弃体育器材的角落,阳光最吝啬的地方。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倚立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与那深邃的阴影融为一体。
是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
极高,极瘦,像是寒风中的黑色旗杆。风衣似乎有些陈旧,下摆随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微微拂动,露出了里面同样漆黑的衬衫和长裤。他微微低着头,鸦羽般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颚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没有气息,没有温度,没有活物该有的任何感觉。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块伫立在万年冰原上的黑曜石,安静、冰冷、死寂得令人心寒。唯一有“动静”的,是他脚下的影子——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墨汁,在他的脚边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诡异地沸腾、翻涌着,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阴影生物在里面挣扎哀嚎,却被他死死地踩在脚下。
怪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那是一种源于位阶的、生命本源上的压制所带来的恐惧。它裂开的肉管发出更加刺耳急促的咕噜声,膨胀的躯干上数个暗红脓疱猛地破裂,溅射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液,如同密集的弹幕射向阴影中的男人!与此同时,它剩余的两条粗壮触手如钢鞭般横扫过去,带起的腥风几乎要将柳婉清掀翻。
面对这足以将普通人瞬间融解、撕碎的攻势,黑衣男人终于抬起了头。
碎发下,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子夜,瞳孔是纯粹的黑,没有一丝一毫的眼白。眼瞳深处,仿佛倒映着万物的终焉,一片深邃冰冷的死寂。那眼神扫过射来的酸液和横扫的触手,没有紧张,没有蔑视,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看待死物的漠然。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脚下的沸腾阴影瞬间暴涨!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黑色猎犬,化作数十道迅如闪电的影之“鞭”,精准地迎向飞溅的酸液和横扫的触手。
“嗤…嘶…”
诡异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中响起。能轻易腐蚀血肉的酸液,在接触到影鞭的瞬间,如同水滴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被急速蒸发的声响,化作缕缕黑烟,瞬间湮灭无形!
那两条带着千钧之力的粗壮触手同样未能幸免。影鞭如同灵蛇缠绕而上,勒紧!被勒紧的部位,怪物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离了所有活性和色彩,急速变成灰败、干枯的朽木状结构,然后像被风化的岩石般寸寸碎裂、崩解!
“嗷——!!!”这一次,怪物发出了真正意义、饱含痛苦的凄厉嚎叫。那声音扭曲尖锐,冲击着耳膜,柳婉清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怪物的身体剧烈抽搐着,试图后退。
晚了。
黑衣男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明明距离好几米远,但下一个瞬间,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正因痛苦而向后踉跄的怪物身前,如同瞬移!
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那简直不像活人的手,更像大理石雕刻的完美艺术品,却透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如同情人低语般,轻轻搭在了怪物那扭曲而硕大的头颅顶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搭在它顶门的苍白手掌轻轻虚握了一下。
怪物庞大膨胀的、正剧烈挣扎的躯体,瞬间僵直。那恶心的灰蓝色皮肤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肉眼可见地失去光泽、变得干瘪、灰败。那双挤在一起的浑浊眼珠飞快地褪色、空洞,化为石头的质感。庞大的身躯在几秒钟内完成了从“狰狞活物”到“蒙尘石像”的恐怖衰变过程,然后哗啦一声,彻底碎裂垮塌,变成一堆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布满尘土的腐朽石块和黏液混合物。
整个过程迅疾、高效、冷酷,带着一种剥离生命本质的诡异美感,却也极度的冰冷和残忍。
危机解除。
绝对的死寂重新笼罩了教室,只剩下柳婉清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她瘫软在冰冷的墙角,后背被汗水浸透,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生理不适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她看着地上那堆恶心的残骸,又看向那个伫立在废墟血泊中的黑色身影。他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寒气和死寂,甚至比刚才那头怪物更加可怕。
他究竟是什么?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教室外面走廊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电喇叭刺破死寂的喊话声,带着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味道:
“里面的人!报告情况!重复!报告情况!”
“安全警报解除!A-7小队立即进入处理善后!”
“无关人等立刻撤离!封锁现场!”
“注意!清理目标!确保‘祭品’剩余数量统计准确!”
那声音没有任何救援的意味,只有完成任务般的冷漠,以及提及“祭品”时如同盘点货物般的理所当然。
柳婉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片冰凉。怪物是灾难,但这些外面的人,听着也绝非善类!利用生命作为祭品换取所谓的“安全”?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比她想象的还要扭曲和黑暗一万倍!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离。这里已经不是恐怖现场,而是另一个可能更加危险的陷阱。然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那个黑衣人吸引——他似乎是唯一的变数。
黑衣男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外面的喧嚣。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如永夜、倒映着万物终焉的黑色眼眸,静静地、毫无感情地,落在了柳婉清身上。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直抵她的灵魂深处。柳婉清感到自己从生理到心理都被彻底看透,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瞬间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
几息之后,他苍白的薄唇终于微微翕动,那低沉冰冷、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在充满了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教室里清晰地响起,说出了一句让柳婉清如坠冰窟的话语:
“欢迎来到…诡异时代。”
话音落下,柳婉清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巨锤砸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噪音、陌生而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的脑海!不属于她的、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诡异横行、关于人类艰难挣扎的零碎认知,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她的意识深处。剧痛让她抱着头,发出压抑痛苦的呜咽。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在她意识中炸开的、类似合成电子音的讯息,盖过了所有混乱的噪音,清晰地浮现:
[检测到合格宿主…]
[绑定确认…]
[诡异主宰系统…初始化完成…]
还没等柳婉清从那巨大的信息冲击与系统提示中回过神来——
[新手礼包发放:S级御诡者召唤权限(定向)-1次。是否立即使用?]
[是/否?]
系统的信息冷酷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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