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凝重而沉闷，混合着灰尘、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手电筒的光束在几张惊魂未定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刚进来的姜天辰和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小女孩妞妞身上。
那对中年夫妇紧紧靠在一起，丈夫手里攥着一根粗糙的木棍，手臂还在微微发抖，妻子则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背靠着堆满杂物的货架，喘着粗气，他的眼镜碎了一片，额角有一道擦伤。十几岁的男孩则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把脸埋着，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角落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是在之前的混乱中受了伤。
手里拿着木棍的中年男人，名叫林剑河，是这间地下室原本的主人之一，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他警惕地打量着姜天辰，目光尤其在他染血的虎口和那根明显经历过搏杀的弯曲金属管上停留了片刻。
“就你们俩？”林剑河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就我们。”姜天辰点点头，声音尽量平稳。他快速扫视了一圈环境，确认暂时安全，然后轻轻拍了拍妞妞的后背，“别怕，暂时安全了。”
妞妞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着地下室里的陌生人，又迅速地把脸埋回姜天辰身后。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样了？那些……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个戴眼镜的大学生声音发颤地问道，他叫李铭，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灾难发生时正好来这个小区找同学。
“天塌地陷，怪物横行。”姜天辰言简意赅，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详细描述末日景象，“通讯电力全断，很多建筑都塌了，街上……很惨。至于那些东西，像是动物变的，疯了，咬人。”
他的话让地下室里的气氛更加压抑，那位中年妇女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她的丈夫林剑河搂住她的肩膀，脸色也更加难看。
“妈……妈她的腿好像断了，疼得厉害……”林剑河看向角落里的老太太，语气充满了无助，“我们不敢出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天辰沉默地走到老太太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确实是骨折，需要固定和药物，否则光是疼痛和可能的感染就足以致命。但他现在无能为力。他不是医生，也没有药品。
“需要夹板固定，避免二次伤害。止痛药和抗生素……只能看运气能不能找到了。”他沉声道，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却是在陈述最简单的事实。
林剑河的脸上掠过一丝绝望。
姜天辰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疲惫、恐惧、绝望是这里的主旋律。那个叫李铭的大学生眼里除了害怕，还有一丝残留的冲动和好奇。而林剑河……这个男人在自身难保、母亲重伤的情况下，刚才还是给他们开了门。这份在末日初期尤为珍贵的善意，让姜天辰的心思活络起来。
他需要离开。他必须去争夺那些能让他快速变强、改变未来的机缘，带着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寸步难行，更是将她也置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但将妞妞独自留在这里，面对一群惊弓之鸟和一个重伤员，他也无法放心。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剑河身上。这个男人看起来是这里最镇定、也似乎最有责任感的一个。
姜天辰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和几包压缩饼干，放在地上。“食物和水不多，省着点用。”
这个举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坐在地上的男孩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在未知的灾难面前，食物就是最硬的道理。
林剑河看着地上的物资，又看看姜天辰，眼神复杂：“这……谢谢你。你……”
“我叫姜天辰。”他报出名字，然后看似随意地走到林剑河身边，压低了些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林大哥，能借一步说话吗？关于……出路。”
林剑河愣了一下，看着姜天辰那双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深邃而冷静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地下室的另一个角落，远离其他人。
“林大哥，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也是这里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姜天辰开门见山，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必须要离开。”
林剑河吃了一惊：“离开？外面那么危险！你去哪？”
“我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姜天辰没有解释，而是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照顾那个孩子，妞妞。”姜天辰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带着她，我们谁都活不了。她跟着你们，至少暂时有个遮蔽的地方，人多也能互相照应。”
林剑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我们自己都难保，我妈还……我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我会给你报酬，或者说，一个机会。”姜天辰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力，“我知道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应该藏着一些……能让人活下去的东西。可能是更多的食物，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他刻意说得模糊，但在绝望的环境中，“活下去的东西”这几个字足以点燃任何人的希望。
“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林剑河果然被吸引了，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但还保留着一丝警惕。
“我偶然看到过一些……不寻常的资料。”姜天辰编织着半真半假的谎言，眼神坦然，“关于这种……变故的猜测。信不信由你。但我没时间自己去验证了，我有更紧迫的事。那个地方的具体信息和怎么进去的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作为你照顾妞妞的交换。”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角落里呻吟的老太太和那几个惶惶不安的人：“那些东西，可能能帮你妈挺过去，也能让你们多一点活下去的本钱。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拿出来的‘报酬’。”
林剑河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一个高中生的话怎么能信？但看着姜天辰那绝非普通高中生的沉稳眼神，感受着外面世界已然天翻地覆的绝望，以及母亲痛苦的呻吟和自己对未来的茫然……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这可能是黑暗中唯一的一丝微光。
“在……在哪？”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姜天辰快速而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地址，是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半废弃的小仓库，并描述了进入方法和里面可能存在的“东西”——那其实是前世记忆里，大概在灾变一周后才会被人发现的一小批未被污染的水和罐头食品，以及……一本被遗落、无人重视的《基础锻体术》手抄本。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些食物和水意义不大，那本锻体术更是早已烂熟于心，但对于林剑河这些人，却是无价之宝，足以支撑他们度过最初最艰难的时期，甚至迈出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这，就是他为妞妞换取的庇护所和生存资本，也是他给予林剑河这份善意的一份回报。
“……记住，一定要小心，那里可能也不安全了。拿到东西就立刻回来，不要逗留。”姜天辰最后叮嘱道。
林剑河死死记住姜天辰说的每一个字，手心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出汗。他看着姜天辰，眼神复杂，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就尽量护着那孩子！”
“谢谢。”姜天辰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林剑河的承诺是认真的。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他走回妞妞身边，蹲下身。妞妞立刻抓住他的手，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不安。
“妞妞，”姜天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哥哥要出去办点很重要的事，不能带着你。你乖乖留在这里，跟着这位林叔叔，好吗？他会保护你，给你吃的。”
妞妞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不要……哥哥别走……妞妞害怕……呜……”
姜天辰心中微酸，但还是硬起心肠，轻轻掰开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放到林剑河粗糙的大手里。“听话，哥哥办完事就回来找你。我保证。”
他站起身，不再看妞妞那充满泪水和恐惧的眼睛，怕自己心软。他对林剑河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下室里的其他人，那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好奇、疑惑和一丝微弱的期盼。
没有再废话，姜天辰拿起自己的背包和那根弯曲的金属管，走到铁门边。
林剑河深吸一口气，上前为他打开了门锁。
门外是昏暗死寂的楼道，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保重。”林剑河低声道。
“你们也是。”姜天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小声哭泣的妞妞，咬了咬牙，一步踏出地下室。
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锁舌扣合的声音，仿佛隔断了两个世界。
他将一个沉重的责任和一份微弱的希望留在了身后，自己则孤身一人，再次投入那片危机四伏、血色弥漫的废墟之中。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妞妞能否平安，林剑河能否抓住那份“机缘”，都将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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