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领着叶昭，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大宅院的侧面。
这里的巷子更窄，墙根下长满了青苔。
她在一处半人高的墙壁前停下脚步。
墙体因为年久失修，有一块砖头脱落了，留下一个不大的破洞。
刚好能容纳一个人探头进去。
“从这里看，最清楚。”
李红梅压低了声音，像个带着小伙伴去秘密基地探险的孩子头。
她自己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凑到那个破洞前，朝里面张望。
叶昭也学着她的样子，紧挨着她蹲下身子。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一股好闻的、淡淡的香皂混合着少女发丝的清香，钻进了叶昭的鼻子里。
他不动声色，也把头凑了过去。
视线穿过那个小小的洞口，院内的景象豁然开朗。
我的天。
叶昭的心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院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开阔。
正中央，一棵巨大无比的桂花树，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巨伞，将大半个院子都笼罩在阴凉之下。
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上面落了些许枯叶，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幽静和雅致。
东边墙角，似乎还有一小片荒废的菜地。
西边则是一道通往后院的拱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安静，太安静了。
这里简直就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叶昭一眼就相中了。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咸鱼乐园吗？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里，喝着茶，哼着小曲，悠哉游哉的场景了。
“这种被收归公有的房子，手续很麻烦。”
李红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在说悄悄话。
“必须通过房管所的正常审批流程，一级一级往上报。”
“不过你放心，我爸是老干部，在县里说话还有点分量。他出面去打个招呼，不是为了走后门，就是为了保证这个流程能公平公正地走下去，不让某些人有机会在背后搞暗箱操作。”
她口中的“某些人”是谁，不言而喻。
叶昭听着她的话，心里暖洋洋的。
他能感觉到，李红梅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叶昭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假装没蹲稳，身体重心一歪，很自然地朝着李红梅的方向轻轻靠了过去。
同时，他伸出去扶墙的手，也“不经意”地，碰到了她放在墙壁上的手背。
她的手很凉。
触感细腻，却带着一丝冰意。
李红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叶昭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势用自己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背。
嘴上，却用一种无比正直和关心的语气说道。
“哎，李主任，你这手怎么冰凉的？”
“你们当干部的，是不是平时工作太辛苦，都吃不饱饭，导致气血不足啊？”
这话说的，占尽了便宜，偏偏又让你挑不出一点毛病。
关心你，总没错吧？
李红梅的脸，“刷”地一下，从脖子根直接红到了耳垂。
她像触了电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那动作，快得都出现了残影。
她想发作，可看着叶昭那一本正经、满脸关切的表情，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记嗔怪的、带着几分羞恼的白眼。
“就你话多！”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不像某些一夜暴富的土财主，我们可是要为人民服务的，忙得很！”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空气里，仿佛都多了一丝甜丝丝的味道。
叶昭见好就收。
撩拨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个张弛有度，过犹不及。
他笑嘻嘻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走走走，既然房子看好了，咱们再去考察一下周边的生活环境。”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不等李红梅反对，就主动拉着她在附近的小巷子里溜达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多是叶昭在说，李红梅在听。
叶昭把后世听来的那些段子，改头换面，讲给李红梅听。
虽然有些梗，李红梅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叶昭那搞怪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还是把她逗得咯咯直笑，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了一个推着小木车卖冰棍的老奶奶。
车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奶油冰棍儿！五分钱一根！”
老奶奶的吆喝声，带着一股夏日的慵懒。
“李主任，我请你吃冰棍。”
叶昭不由分说，从兜里摸出钱，买了俩。
冰棍用薄薄的纸包着，冒着丝丝的白气。
他把其中一根递给李红M梅。
李红梅下意识地伸手来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冰棍纸的时候，叶昭的手指，忽然很坏心的，在她柔软的手心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那一下，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
李红梅的心，猛地一跳。
她连忙接过冰棍，像是怕被烫到一样。
她不敢再看叶昭，只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着手里的冰棍。
奶油的香甜，在舌尖化开。
可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比手里的冰棍还要烫。
那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
叶昭站在一旁，撕开自己那根冰棍的包装纸，也咬了一口。
冰凉香甜。
但他觉得，眼前这个低着头，连耳垂都红透了的姑娘，比这冰棍，要甜得多。
他看着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点白色奶油，心里痒痒的。
他清了清嗓子，又讲了一个后世的冷笑话。
“李主任，你知道冰块最想做什么吗？”
李红梅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叶昭一本正经地回答：“它想当兵。因为，当兵的，叫‘冰’哥哥。”
空气安静了两秒。
李红梅没太听懂里面的谐音梗，但她看着叶昭那努力憋着笑，装作很严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像阳光下的花朵，灿烂得晃眼。
眼看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
李红梅答应叶昭，晚上回家就跟她父亲说买房子的事情，让他安心等消息。
两人走到了县罐头厂的门口。
到了分别的时候。
叶昭看着李红梅的眼睛，忽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很认真地说道。
“李主任，这事要是真能办成，那我可就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李红梅刚想说“不用客气”。
叶昭却紧接着，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要不这样，这个人情，我就用一辈子来还。”
“以后，我就给你当一辈子的御用厨子，怎么样？”
一辈子的御用厨子？
李红梅的心，像被一只小鹿狠狠地撞了一下，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敢去看叶昭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办公楼。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