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车间的热情。
“对！听听响！”
“王厂长说得对！必须听听响！”
“我等这一天，等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了！”
技术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得脸都红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辛苦怀胎十月，马上就要见到孩子出生一样。
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孙志高也是一脸的激动，他看向叶昭，眼神里带着征求意见的询问。
叶昭还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别点了，点了就得拉稀。
他只好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行吧，那就试试吧。”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
得到了“圣旨”的技术员们，立刻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飞快地行动起来。
有人手脚麻利地接上了油管；
有人小心翼翼地连好了点火电路；
还有人拿着油壶，给各个活动部件滴上最后的润滑油。
整个车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环境，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台静静矗立在测试台上的钢铁巨兽。
刘四也混在人群里。
他表现得比谁都紧张，拳头都攥出了汗。
但他的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毒的期待。
孙志高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项目的总工程师，这个光荣的使命，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走到测试台前，握住了那根粗糙的启动拉绳。
他的手，因为激动，在微微发抖。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脸无所谓的叶昭。
他咬了咬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拉！
“嗡——”
拉绳被迅速抽回。
发动机的飞轮，开始转动。
“突！突！”
发动机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像是咳嗽一样的声音。
排气管里，喷出了一小股淡淡的白烟。
然后——
“突突突突突突——”
一阵清脆而有力的、如同战鼓轰鸣般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车间！
成功了！
发动机，成功启动了！
那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如此的动听！
“哦！！成功了！！”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
下一秒，整个车间，就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响了！响了！它真的响了！”
“天啊！我们成功了！”
王建国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一把抱住身旁的孙志高，两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其他技术员们，也彻底疯狂了。
他们互相拥抱着，拍打着对方的后背，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狂喜。
刘四也跟着人群，举着胳膊，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成功了！太厉害了！叶顾问牛逼！”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谁都要激动，比谁都要真诚。
然而，就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中。
只有叶昭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的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
不对劲。
这声音，不对劲。
在别人听来，这声音是强劲的，是充满力量的。
但在叶昭那被系统强化过的【大师级感知】面前，这声音里隐藏的瑕疵，根本无所遁形。
他听得很清楚。
这台发动机的运转声，听起来虽然宏亮。
但那声音的内里，却透着一股明显的“虚弱”和“不稳”。
就像一个得了严重肺病的壮汉，在用尽全力嘶吼。
外强中干。
根基不稳。
现在空载运转，还能勉强维持。
一旦加上负载，绝对会当场拉胯。
叶昭看着那群已经陷入癫狂的技术员，平静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挂上测功机，带点负载试试。”
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狂热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
是啊，光听响还不行。
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
得看看它的真实功率，到底能达到多少。
“对对对！上测功机！”
孙志高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立刻恢复了总工程师的严谨。
他指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技术员，手忙脚乱地，将一台笨重的电涡流测功机，推了过来。
连接，固定。
所有人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孙志高亲自操作测功机的控制面板。
他小心翼翼地，施加了一个最小的负载。
然而——
就在测功机给发动机施加负载的一瞬间。
异变，陡生！
“突突突——噗！——突突——”
原本还算平稳的发动机转速，瞬间就像是跳水一样，急剧下降！
整个机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
测试台被震得哐哐作响！
更可怕的是，那根黑洞洞的排气管里，竟然喷出了滚滚的、像是烧轮胎一样的浓浓黑烟！
黑烟中，还夹杂着几声沉闷的、像是放屁一样的回火声！
“噗！”
最后，伴随着一声无力的闷响。
那台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发动机，彻底熄火了。
一缕青烟，从排气管里，悠悠地飘了出来。
仿佛是在嘲笑着在场的所有人。
刚才还洋溢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快！快检查！”
孙志高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一群人立刻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围着那台熄火的发动机，开始检查。
“点火正时没问题！”
“火花塞跳火正常！蓝色电弧，很强劲！”
“油路通畅！汽油也供上来了！”
一个个检查结果报上来，却让所有人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所有地方，都没问题！
一位经验最丰富、在厂里修了一辈子拖拉机的老师傅，凑到排气管闻了闻。
他皱着眉头，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味儿不对，汽油味太浓了。”
“这是典型的混合气过浓，燃烧不充分！”
“应该是化油器调校的问题！”
这个判断，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对！肯定是化油器！
于是，一群人又围着那个小小的化油器，开始叮叮当当地调整起来。
调风门；
调油面高度；
调怠速螺丝。
他们几乎把所有能调的地方，都调了一遍。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们满头大汗，手都快拧出火星子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调。
每一次重新启动，结果都是一样。
空载的时候，轰轰作响，威风八面；
一加上负载，立刻就打摆子，吐黑烟，然后死给你看。
车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孙志高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他呆呆地看着那台趴窝的发动机，嘴里喃喃地说道：
“完了……”
“肯定是哪里……哪里装配出了致命的问题。”
“必须……必须全部拆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重新检查……”
他绝望地抬起头，看向了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叶昭。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最后的一丝丝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