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许独默的手机还亮着。
屏幕是直播后台的数据面板，播放量停在一百零三万，弹幕热度曲线在凌晨一点半出现断崖式下跌，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重复短语的刷屏。
他手指滑动，把时间轴拉回首播结束后的十分钟，那会儿还有人在刷“李浩撕剧本那段我哭崩了”，可两小时后，评论区开始冒出来：“群演演主角？剧组没人了？”“苏璃不是早被封杀了吗，怎么又出来蹭热度？”
账号头像全是默认灰色，昵称格式统一：带数字编号的“娱乐观察员”“影视圈内人”“观众理性发言”。
关注列表空空如也，注册时间集中在过去七十二小时。
他点开其中一个账号的发言记录，从凌晨一点四十二分开始，每三分钟发一条负面评论，话术几乎一样：先质疑战队专业性，再翻旧账，最后引导“这直播就是剧本炒作”。
不是普通观众。
他退出账号详情页，调出后台的设备指纹追踪功能。
这些账号登录的设备ID高度重合，七成集中在三台安卓机上轮换使用，IP地址归属地清一色指向城东软件园某栋写字楼。
那儿是几家营销公司的注册地。
他截图，存进一个新文件夹，命名为“水军初现001”。
手机震动，张大炮发来一条语音：“默哥，你看了没？有人把我武校时候的照片翻出来，说我是混混，瘸子还敢上镜，侮辱观众眼睛。”
许独默没点开语音，直接回了句文字：“别理。”
两秒后，苏璃的消息跳出来：“有人私信我，说《烬》的奖是买的，让我滚回直播间卖面膜。”
他回：“截图发我。”
李浩没说话，但许独默看见他刚刚发布的一条排练视频已经删除。
视频里他穿着旧夹克，站在废弃布景前念台词，背景音是张大炮在对词。
发布时间是凌晨两点零八分，点赞还没破百，就被他自己删了。
许独默把三个人的异常账号信息拉进同一个表格，和刚才的水军数据并列对比。
攻击时间点精准卡在战队成员活跃期后——张大炮习惯凌晨刷动态，苏璃睡前会看私信，李浩难得发一次视频，立刻被围攻。
这不是随机碰瓷。
他打开一个加密浏览器，用小号混进几个影视讨论群。
群里正有人发红包，标题写着“冲《巷中烟火》负面词条，八点准时开刷，五十块/百条，截图结算”。
下面一堆人接龙，话术模板贴得明明白白：“群演当主角是行业倒退”“苏璃过气歌手别硬撑”“直播演戏就是作秀”。
发红包的账号昵称是“项目执行-小王”，头像是公司LOGO，群资料写着“星火文化舆情部”。
他下载了群聊记录，连同红包截图、话术模板、水军账号列表，全部打包加密，存进系统奖励的“创作保险箱”。
这功能是翻唱冷门摇滚爆火后抽中的，只能他本人访问，连云端都不会留痕。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
五年前他被封杀，也是这样。
先是零星质疑，然后全网刷“许独默收黑钱写黑稿”，再后来连他十年前的学生作品都被扒出来，说他抄袭。
那时候没有数据追踪，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舆论被一点点拧成绞索。
现在不一样了。
他打开系统界面，积分余额1400。
点进抽奖页面，奖池刷新出一条新选项：【舆情监控周卡，消耗200积分，自动追踪异常账号集群、IP关联与话术模型】。
他点了确认。
【舆情监控已激活，有效期7天】
刚关掉系统提示，张大炮的语音又来了，这次是视频通话。
画面晃得厉害，背景是出租屋的墙，他坐在床边，右腿搭在椅子上，手机举得不稳。
“默哥，我真想现在开播，把这些孙子一个个骂出来。”他声音压着火，“说我瘸？行啊，我爬也爬到镜头前。说我混混？武校三年，我没打过一场黑拳，比某些人干净多了。”
“你开播，他们就赢了。”许独默说。
“那咱们就这么忍着？”
“不是忍。”许独默盯着屏幕，“是等。”
“等什么？”
“等他们把刀全亮出来。”
张大炮咬了下后槽牙，没说话。
许独默把刚才整理的数据发到战队群，只写了一句：“别删动态，别对骂，正常更新。他们想看我们乱，我们就更稳。”
苏璃回了个“好”。
李浩过了几分钟，重新上传了那条排练视频，标题改成了：“今天练了三十七遍，还是没演好。”
许独默点进视频，背景还是那个废弃布景，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李浩的头发乱飞。
他没看镜头，只低头念台词，声音有点哑。
弹幕只有三条，两条是中性评价，一条是新账号在刷：“这演技也敢发？”
他关掉视频，打开监控系统后台。
“舆情监控”已经开始运行，地图上跳出几个红点，集中在城东软件园那片，实时抓取到的负面关键词正在滚动刷新：“群演”“过气”“炒作”“假演技”。
他新建一个文档，写下第一行字：“攻击目的不是质疑，是抹黑。目标：瓦解战队公信力，阻止内容传播。”
然后拨通了李浩的语音。
“明天早上九点，老地方。”他说，“带你的剧本。”
“还练？”
“练到他们闭嘴。”
挂了电话，他把帆布鞋踩在桌角，像五年前在剪辑室等成片审核的夜晚那样，一动不动。
窗外天光微亮，楼下的早餐摊开始支桌子，铁皮碰撞声一下下敲着寂静。
他摸出口袋里的那张纸——昨夜从地上捡起的群演编号单，047。
指腹擦过那串数字，他把它夹进手机壳背面。
电脑屏幕还亮着，监控系统突然弹出一条预警：
【检测到新一批账号注册，关键词“破烂战队抄袭”“李浩曾用替身”开始预热，发布时间预计在今晚八点】
他盯着那行字，没动。
键盘上，他的手指慢慢敲下一条指令：
【开启自动记录，所有关联账号发言存档，标记时间、IP、设备ID】
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眼睛里没有情绪。
楼下油锅炸响，谁在喊豆浆好了。
他把椅背往后一拉，整个人陷进阴影里，只留下一只手搭在键盘上，食指悬在回车键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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