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笑喷了出来。店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咻”的一下，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紧接着，小小的咖啡馆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笑声快把奶油白的屋顶都掀翻了。
“卧槽……一百万的板砖拍脸上……”
“这老头儿太硬核了！”
“哥们儿！你那咖啡卖吗？也给我整点‘加特林’！”
“等等，钱！地上那玩意儿真是钱？！”
排着队的格子衫们像是刚看完一场沉浸式行为艺术，兴奋劲儿压都压不住。原本被贺云澈招呼来的这群程序猿兄弟，此刻目光灼灼，焦点转移，一半是落在那个砸凹了收银机的黑色布包上，一半是飘向了贺云澈面前那杯价值“一百万”的传奇浓缩上。
贺云澈僵硬在原地，脸上滚烫，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低着头，只敢用余光拼命瞄向吧台方向——艾蔻还没晕倒，她正死死抓住尤澈冰凉但稳如磐石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苏苏！”艾蔻的声音抖得像开了震动模式，“检查！快检查那个袋子！”她自己两条腿软得根本走不动道。
苏驰早已放下咖啡杯凑过去。她小心翼翼解开那个沉甸甸黑布袋子的束口绳。一抹触目惊心的、鲜艳得如同枫叶的红色露了出来——厚厚几沓还没拆银行封条的百元大钞！苏驰手一抖，解开动作更快。袋子里的东西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几捆新崭崭的、整齐得如同红砖的百元大钞！那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如同热浪席卷，收银台周围一瞬间温度都升高了。客人们的议论声骤然拔高，嗡嗡作响，简直像误入了什么洗钱现场。
“我勒个去……”
“真的假的……”
“兄弟你这咖啡……太他妈值钱了！”
苏驰震惊之后是狂喜：“是真钱！蔻儿！尤尤！咱们可以买那个带温控的定制烘豆机了！还有那个超薄的……啊啊啊！”她激动得直蹦跶。
尤澈已经默默掏出手机，“咔嚓”一声利落地拍了张照片。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那堆红艳艳的钞票、被砸出凹痕的可怜收银机，以及站在袋子和艾蔻之间、脸上表情从火山喷发变成了宇宙大爆炸般混乱的老板本人——照片定格在艾蔻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在柜台上的惊恐脸。接着，尤澈熟练地上传图片，配字：「本店新晋头号产品——百万浓缩！尝一口=一百万！欲购从速！（注：爸爸爱の暴击款仅此一份）」。
「CloudDrop创业血泪记（日常劝退版）」的直播间瞬间被这平地惊雷的消息炸穿。
「？？？？？我瞎了？」
「一百万？！现金？！什么剧？」
「这老头儿是霸道总裁他爹？」
「地址发我！我不信，我要去现场舔一口那个神奇咖啡！」
订单提示音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嘀嘀嘀”疯狂炸响。收银机屏幕上弹窗一个接一个跳出来，简直要死机。艾蔻被这一连串冲击搞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她下意识地扶住冰凉的收银机外壳——触手一片凹陷的冰凉金属质感，旁边就是那堆烫手得能煎鸡蛋的、散发着油墨和新钞独有气味的钞票山。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店里攒动的人头，越过一杯杯刚端出去、奶泡还在颤动的新鲜咖啡，最终落回那个安静的角落。
贺云澈终于缓过点神。他那张在灯下显得有些发糙的脸，红晕还没褪尽，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局促和赧然。他正低头，专注地跟小圆桌上另外几个没走的同伴小声解释着什么，大概是“误会”、“没事”、“咖啡就是普通咖啡”之类。其中一个同样背着双肩包的格子衫男生好奇地端起贺云澈面前那杯经历了奇幻漂流的小白瓷杯，放到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又抿了一小口，皱皱眉咽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贺云澈立刻用力摇头，又点点头，急切地比划着手势，眼神急切而真诚。阳光从那边的窗户透进来，刚好落在他洗得有点发白的藏蓝色T恤肩头，将那抹颜色洗得更清透了些。
窗外，魔都三月的天光正好。阳光不再像开业时那样炽热晃眼，转成一种温柔的金色流质，穿过梧桐街两旁婆娑的枝影，流淌在店门口的奶油白墙壁上，印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微风吹过，悬吊在门口檐下的手工木制风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咚”，清脆得如同碎冰坠入柠檬水。
艾蔻收回目光，耳边依旧是店内嗡嗡的人声和咖啡机不知疲倦的嘶鸣。她伸手扶稳收银机上那叠厚厚的“父爱如山”，指尖清晰地触摸到粗糙的封条边缘和钞票独有的微凉厚实感。再看一眼旁边工作群因尤澈随手发的照片已炸成99 红色提醒的屏幕，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升腾起来：这事儿，远没完！
她拿起柜台下那个印着巨大星之卡比图案的、超大号白色泡茶杯——这是开业第一天某个“疯子”顾客强行留给她说“补充灵魂能量，不许退”的礼物。拧开盖子，里面是尤澈早上给她泡的，有点凉的菊花枸杞。她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凉茶。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走了些许喉咙口的灼热感。
“喂！”艾蔻的声音终于找回了平时的调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轻快，盖过了店内的嘈杂，朝着角落招呼，像招呼一个相识很久的老熟人，“那个……姓贺的！”
刚安抚完同伴的贺云澈猛地抬头望过来，脸上还带着点紧张茫然，像只被突然叫住的流浪猫。
金色的光点落进艾蔻眼里，映着前方那堆红色的、沉重的、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礼物”。她扬了扬下巴，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钉在贺云澈脸上，笑容一点点在嘴角绽开，如同被阳光唤醒的迎春：
“来，你跟我说说——”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安静的角落，“我爸刚才那口咖啡……你到底，‘加特林’了点儿啥？”
城市的灯火逐一点亮，如同被谁倾倒了满天的星屑，沿着宽阔的梧桐里流泻而下，璀璨光华倒映在「CloudDrop」巨大的落地玻璃上，也流淌过店门口被无数脚步磨亮的青石。忙碌一日的喧嚣渐渐退潮，只余下清浅的爵士旋律与咖啡机低沉的喉音交织。
艾蔻长吁出一口气，感觉腰背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瞥一眼手机，屏幕上是“CloudDrop”直播号的后台——首页推送赫然挂着她那张满脸写着“爸爸饶命”的精彩抓拍，配文“百万浓缩特惠套餐明日上线（注：父爱暴击套餐已下架）”。下面爆炸式的评论疯狂滚动：「我要尝！地址发我！」「咖啡哥真身呢？？？」「求老爷子同款‘暴击’！加钱也行！」
她嘴角抽了抽，抬起头。店内暖黄的灯光下，贺云澈正埋头在那张熟悉的角落小圆桌前。台面上摊着一本像是刚从哪个考古现场挖出来的硬壳笔记本，纸张发黄，页角卷得不成样子。他写得极专注，眉毛几乎拧到一块。艾蔻眯眼仔细辨认，只能看到他笔下密密麻麻是些扭曲线条，有点像电路图，又夹杂着“压力系数”、“温度阈值”之类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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