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边关城上空无星月。
火光自南墙破起,如毒蛇舔舐天幕。黑潮般的魔族铁骑踏碎关隘,蹄声如雷,震得城中百姓在睡梦中惊醒,尚未起身,刀光已至喉前。屠城令下,血流成渠,长街如炼狱铺展。
凌皓立于断墙之上,青衫染血,右臂被坍塌的箭楼碎石压至骨裂,真气运转滞涩如淤泥。他黑发散乱,左颊尚无疤痕,唯有一双黑瞳冷如寒潭,倒映着燃烧的城池与攀墙而上的魔兵。
他是凌家养子,无嫡无嗣,本不该站在这里。
可当家主战死南门,当守军溃散如沙,他拔剑立于残垣,便再未后退一步。
“弓手!集中南门缺口!”他声音不高,却穿透火雨,“三刻钟,只守三刻钟——百姓未撤完,谁也不许死!”
话音未落,十余道黑影已攀上断墙,獠牙外露,魔气缭绕。凌皓咬牙,撕下青衫一角,将右臂死死绑在胸前。剑出鞘,剑身不过寻常铁器,却在他手中泛起微弱银光。
他未曾修过什么高深剑法,唯有幼时在藏书阁翻到一卷残破古籍,名曰《独孤九剑》。那时只当故事看,如今生死一线,脑中唯有一式“破剑式”在回荡。
“破剑式……寻敌之破绽,不攻其势,专击其隙。”
他闭眼,心神沉入剑尖。
刹那,剑光炸裂。
万千流光自剑锋迸射,如星雨洒落,每一道皆精准刺向魔兵咽喉、眼眶、关节。十余人尚未落地,已尽数倒坠,尸身滚入火海。
城墙暂稳。
可真气如潮退,右臂剧痛钻心,凌皓单膝跪地,冷汗浸透衣背。这一式,耗去他七成真气,且只是雏形——真正的“破剑式”应能引动冰晶凝空,而他仅能催出流光,已是极限。
“还剩半刻钟。”他抬头望向南门,百姓队伍尚未走尽。
三名魔将破空而至,黑甲覆体,魔气如雾。其中一人狞笑:“人族余孽,竟还有些手段?”
凌皓不语,剑尖轻颤。
生死间,他忽然忆起古籍中模糊记载的另一式,虽未深研,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破气式……扰敌内息,乱其经脉。”
他未曾真正掌握此式,只凭直觉催动剑意。剑尖微震,竟引动空气涟漪,如水波扩散。三魔将正欲联手合击,体内真气忽而紊乱,招式错乱,一人掌力偏移,竟将同伴轰飞数丈,自相残杀,乱作一团。
百姓队伍最后一人终于踏出城门。
凌皓松一口气,随即咳出一口黑血——魔气已顺伤口侵入经脉。
他必须去祠堂。
那里有凌家祖传之物:剑印。非法宝,非秘籍,只是一枚古朴玉印,据传乃上古剑道至尊所留信物。他从未见过其威能,却知,那是他与凌家最后的联系。
祠堂在城北,已被魔气封印,黑雾缭绕,结成符文禁制。
凌皓踉跄前行,左肩魔毒爪伤蔓延,行动迟缓。他知时间不多——一炷香内,魔族精锐必至。
他拔剑,剑气凝而不聚,三次尝试皆被魔印弹回。
“以血启印……以心通脉……”他想起族中古训,咬牙划破掌心,将血涂于剑柄,再将剑尖刺入禁制符文节点。
血光一闪,魔印震颤。
“破!”
他怒喝,残余真气尽数灌入。
轰——
黑雾炸裂,祠堂大门洞开。
他跌入其中,扑倒在列祖灵位前,叩首三下,指尖颤抖着取下玉台上的剑印。
刹那,异变陡生。
剑印骤然发烫,一道古老剑意自印中冲出,如洪流灌顶,直入丹田。凌皓浑身剧震,体内九窍剑心——那自幼便异于常人的剑脉核心——首次震颤,如沉眠之龙苏醒。
滞塞的经脉瞬间贯通,残损真气如春潮复苏。
“这是……剑心通明?”
他睁眼,世界仿佛慢了一瞬。火焰的跳动、尘埃的飘落、屋外魔军逼近的脚步声,皆清晰入耳。
可来不及细究。
门外,脚步声如雷。
魔族统领亲至。
“人族余孽,不留活口。”声音如铁,冷酷无情。
凌皓回头,望向祠堂外的火海。四门皆封,空中魔鸦盘旋,十里内布满魔眼斥候,绝无潜行之机。
他低头,凝视手中剑印。
“若真有上古剑道之威……今日,便为我开一线生路!”
他将剑印紧贴心口,以意念沟通其内沉寂剑意。
刹那,剑印浮现出一道残影——人剑合一,破空而行,剑光所至,虚空撕裂。
“破界式……残意?”
他不懂此式全貌,却知,这是唯一机会。
凝聚全部真气于剑尖,引动剑印共鸣。剑光暴涨,如银龙腾空,直刺虚空。
“蝼蚁也敢破界?”门外传来冷笑。
可下一瞬,剑光划过,幽黑裂缝骤然浮现,如深渊之口,吞噬气流,扭曲光影。
凌皓不退反进,纵身跃入。
裂缝闭合前,一只魔气巨爪横空抓来,擦过他左颊。
剧痛袭来。
一道浅疤,自此永留。
他坠入虚空,意识渐沉。怀中剑印微温,似有低语回荡,却又听不真切。
最后残念,如剑锋般清晰——
活下去。
查明剑印真相。
边关城在身后化为灰烬,族人尸骨埋于火土。那一夜,无人知晓凌家养子尚存于世。
也无人知晓,一缕上古剑意,已随他踏入流亡之路。
风起于北原,剑鸣于幽谷。
一剑破界,万法皆碎。
此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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