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指尖,玉佩边缘尚存一丝温意,凌皓尚未收回的手忽然一僵。那暖流在经脉中游走未尽,剑骨轻鸣如初醒之龙,可就在此时,三声狼烟号角自皇城北角撕裂长空,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近。
亭外碎石小径上传来沉重脚步,一名传令兵踉跄扑入,铠甲染血,左臂断口以布条死死缠住,血已浸透三层粗麻。他单膝砸地,声音嘶哑如砂石磨刃:“边关……告急!魔族破天脊关,焚三城,凌家残部死守断龙岭,仅存八百人!求援文书……用血写在战旗内衬,由鹰使拼死送出——”
话音未落,他喉头一颤,呕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前扑倒。
阿狸瞳孔骤缩,指尖狐火一闪即灭。她猛地看向凌皓,却见他已收手入袖,玉佩不见踪影,眉心剑印隐没于皮肉之下,唯有一缕极细的银光在眼底掠过,转瞬即敛。
他站起身,青衫下摆扫过石阶,步子未乱,呼吸未促,仿佛那道军报只是寻常风过。
可脊柱深处,剑骨嗡鸣不止,与九窍剑心共振出一道低频震颤,直逼丹田。那是战意自发,非他所控。
“断龙岭……”他终于开口,声音平得像冬日冻湖,“守将是谁?”
传令兵撑着地面,抬头:“是……凌老校尉,他让小人带话——‘若少主还活着,别让他们白死’。”
凌皓闭眼一瞬。
那一夜边城火海,父亲持剑立于城门,背影如山。他被人拖走时,最后听见的是剑断之声,和一句“走!别回头!”
他睁开眼,目光已如寒铁。
苏擎天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自回廊尽头踱步而来,玄色长袍无风自动,腰间玉佩未响,脚步却沉得压人心头。
“好巧。”他冷笑,“魔族大军压境,偏偏选在你刚得苏家玉佩、剑意共鸣的当口。凌公子,你那眉心剑印,可是魔族‘两界门’开启的九枚钥匙之一。千年前,正是它引动虚空裂痕,让魔尊踏足人界。”
凌皓未动。
“你回边关,是救族人?”苏擎天逼近一步,“还是替他们,把门彻底打开?”
夜风卷起他袖角,露出腕间一道陈年剑疤——正是当年边城一战,凌父所留。
凌皓终于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字一顿:“边关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
苏擎天一滞。
“八百。”凌皓自答,声音低却如雷,“八百人还在等。你说的钥匙、阴谋、过往恩怨,等他们全死了,你再拿去朝堂上议。”
四周寂静。
苏擎天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自宫道缓行而至。慕容婉披月白披风,手持鎏金军令,其上刻“玄甲先锋”四字,符纹隐现,乃皇朝调兵重器。
她走到凌皓面前,递出军令:“皇朝命你为先锋,率三千玄甲军,即刻驰援断龙岭。此令非赏,亦非信,是试。”
凌皓凝视她片刻,伸手接过。
令符入手刹那,眉心剑印微震,竟与军令上符纹共鸣,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他不动声色,将令符收入怀中,紧贴心口。
“我有一个条件。”他说。
“讲。”
“阿狸随行。”
话音未落,阿狸已从亭柱后冲出,一把攥住他袖口,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我跟你去。”她仰头,眸光灼亮,“你忘了?我的血能护你剑印不被魔气侵蚀。上次秘库,若非我以精血稳住剑典反噬,你早已经脉尽碎。”
凌皓皱眉:“战场不是儿戏。”
“我也不是孩子。”她咬破指尖,血珠滚落,滴在军令边缘,竟被符纹瞬间吸尽,令上金光微闪,“你看,它认我的血。狐族血脉,本就克制魔气侵蚀——这是天赋,不是借口。”
慕容婉眸光微动,未阻。
凌皓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备马。”他低声。
阿狸松了口气,指尖松开他袖口,却未退开半步。
苏擎天冷眼旁观,忽而冷笑:“三千玄甲,听着威风,实则多为新兵,战阵未合。你若真想救人,不如先问问,为何魔族偏偏此时动手?为何断龙岭孤立无援?为何——”
他话未说完,凌皓已转身。
“等我活着回来,再听你讲这些。”他背手而行,步伐沉稳,青衫猎猎,“现在,每一息,都是八百人的命。”
阿狸紧随其后,脚步轻却坚定。
慕容婉望着他们背影,指尖轻抚军令残痕,低语:“剑印与令符共鸣……看来,他真是那个人选。”
夜风骤起,吹动宫灯摇曳。远处城门方向,马蹄声已隐隐可闻,三千玄甲正在集结。
凌皓行至园门,忽顿步。
他抬手按住背负的剑柄,指尖触到一处微凉——那是剑鞘裂痕,半月前秘库一战所留。当时剑气失控,险些伤及阿狸,他以掌硬接,掌心至今仍有灼痕。
他未回头,只低声:“马备好了,就别让它等。”
阿狸望着他背影,忽然想起那夜秘库,她以幻术扭曲痛感,他冷汗淋漓却一声未吭。那时她就知道,这人从不为谁回头,却永远记得该去哪。
她快走两步,与他并肩。
“你知道吗?”她轻声,“我昨晚做了个梦——你站在断龙岭上,身后是火,面前是魔,可你没拔剑。”
凌皓侧目。
“然后呢?”
“然后你笑了。”她盯着他眼睛,“说‘这一剑,等太久了’。”
凌皓未语,只将手从剑柄移开,握紧了怀中军令。
城门外,铁蹄踏地,尘烟初起。
他翻身上马,缰绳勒紧,目光直指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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