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阵中央的剑影尚未消散,凌皓已将阿狸拽入石台缝隙。那道模糊的轮廓缓缓收回手,绿火般的虚影在阵心明灭数次,最终沉入地底,只余一道裂痕如蛛网蔓延。
阿狸喘息未定,指尖仍抵着凌皓后背,掌心灼痕隐隐发烫。凌皓未动,目光锁住阵心残纹——方才剑影指向剑印时,九窍剑心竟自行震颤,仿佛被某种古老律令牵引。
“你族秘典,”他低声道,“可提过这阵眼为何非得由圣女镇守?”
阿狸垂首,发丝遮住眼底波动:“三百年前,大阵崩毁那夜,九方剑域同时失守。长老说,是有人以九窍剑心强行拔出了剑印,致使阵基瓦解。自那以后,圣女血脉便与剑印缔结契约——若剑印现世,圣女不死,便须归位。”
“归位,是何意?”
“要么……以血祭阵,重封剑域;要么……与持印者结契,使剑印认主,免其反噬。”她声音渐低,“否则,剑印会不断汲取圣女性命,直至她油尽灯枯。”
凌皓沉默片刻,指尖抚过剑印边缘。银纹微动,竟与玉佩遥相呼应,似有低鸣在骨血深处回荡。
“那你为何不早说?”
阿狸咬唇:“我说了,你会信吗?一个素不相识的狐族少女,突然告诉你——你若不娶我,我就会死?”
凌皓未答。他记得她昏厥前那一滴血,记得剑印吞吸毒瘴时的异动,更记得尸傀停顿时她指尖掐入掌心的痛楚。那时她已力竭,却仍以禁咒止戈,护他周全。
火堆噼啪一响,余烬翻起。
他撕下青衫残片铺于石缝间,扶阿狸坐下,掌心贴她后心,真气缓缓渡入。九窍剑心感应敏锐,刹那察觉她体内经脉异状——寻常妖修走三脉归元,她却有双脉并行,一主灵蕴,一藏封印。
“你体内有禁制。”他道。
阿狸一颤:“族中所设。凡触禁典者,皆被种下‘锁魂脉’,以防泄露圣女之秘。”
“你看了秘典?”
“嗯。”她低声道,“我本不是圣女候选。可那夜我偷入祠堂,见玉佩自行发光,与墙上残图契合。图上写着——‘剑印归,圣女陨’。我……我不愿被关在族地等死,便逃了出来。”
凌皓收手,火光映着他左颊浅疤。那疤自边城一战便存,如今竟微微发烫,似与剑印共鸣。
“所以你救我,不只是因我长得好看?”
阿狸抬眼,火光在眸中跳动:“我本想杀了你。可你破界而出那日,身上没有杀意,只有……孤绝。像我一样。”
她伸手,指尖轻触他衣襟下的剑印:“它在哭。我族古语说,剑印有灵,只为主人悲鸣。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窃印者,你是……它等的人。”
凌皓呼吸微滞。
他想起边城焚天之夜,剑印发光引他入祠,九窍剑心初醒;想起虚空坠落时,剑印护住心脉;想起毒瘴林中,它吞吸黑液,反哺剑气。若非此印,他早已死在魔爪之下。
“若我拒绝结契,”他问,“你会如何?”
阿狸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慢慢死。每靠近你一次,血脉便衰一分。可我还是会跟着你,因为……只有在你身边,锁魂脉才不会绞杀我。”
凌皓闭目。九窍剑心缓缓流转,将方才所闻一一沉淀。他非愚善之人,深知这契约背后是生死相缚,可若就此弃她而去,与弃剑何异?
火势渐弱,夜风穿隙而入。
他正欲开口,忽觉脚边枯枝轻颤。那是他以剑气缠绕布下的预警结界——剑气未断,枝却微震,似有无形波纹掠过。
“噤声。”他按住阿狸肩头。
阿狸立刻闭嘴,屏息凝神。
下一瞬,号角声自林外响起。
低沉、悠长,如地脉震动,不似金属所铸,倒像某种骨器吹鸣。阿狸的幻术瞬间溃散,石台四周雾气如被利刃割开,层层退散。
“是魔族的骨律号。”她whispered,“能引动死魂共鸣,专破我族幻术。”
凌皓眸光一冷。他记得尸傀眼内绿火,记得那火光随号角起伏,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
“他们不止追人。”他低语,“他们在唤醒阵亡者的残魂。”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震动。石台裂缝中,黑液缓缓渗出,带着锈铁腥气。八具尸傀虽已碎裂,其残甲却在号角声中微微抽搐,锈剑碎片竟开始移动,如被磁引般向阵心聚拢。
阿狸脸色发白:“它们……要重组?”
“不是重组。”凌皓盯着那团蠕动的残骸,“是被炼成更可怕的东西。”
他抽出剑,剑身仍缠绕一丝紫气——那是方才吞吸黑液所留。剑印微热,似在警示。
“抱紧我。”他低声道。
阿狸未迟疑,双手环住他腰际,额头抵他后背。
号角声骤然拔高,频率陡变。地底黑液喷涌,残甲飞旋,锈剑碎片凌空拼合,竟在阵心凝聚成一具全新尸傀——高逾九尺,双臂为刀,胸腔空洞,内里绿火如心搏动。
它无眼,却转向凌皓所在方位。
凌皓横剑,破剑式蓄势待发。可就在此刻,剑印突然发烫,银纹暴涨,竟将他真气往印中牵引。
“不——”阿狸惊呼,“它要强行认主!在号角声中认主,会引动反噬!”
凌皓咬牙,九窍剑心全力镇压,却觉经脉如被千针穿刺。剑印光芒愈盛,竟与那尸傀胸中绿火产生共鸣,频率渐趋一致。
阿狸猛然扑上,掌心血痕再裂,鲜血滴落剑印。
银光一滞,共鸣中断。
尸傀动作顿住,绿火摇曳不定。
凌皓喘息,冷汗滑落。他低头看阿狸——她面色惨白,指尖颤抖,却仍死死按住剑印。
“你……又用血?”
“这是……暂时……”她声音微弱,“锁魂脉……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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