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傀胸腔中的绿火骤然膨胀,如磨盘般翻滚咆哮,幽光灼烧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仿佛天地都在为这邪物的觉醒而震颤。
黑液自地底深处喷涌而出,带着腐骨蚀魂的腥气,在空中扭曲成刀刃般的弧线,凌空凝滞一瞬,随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残破的甲片散落四周,此刻竟如活物般抽搐扭动,彼此咬合,层层堆叠,向那具正在成形的新生躯体汇聚——骨骼拼接,血肉再生,一双空洞的眼眶中,渐渐燃起与心核同源的碧绿火焰。
凌皓左臂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血脉尽数爆裂,鲜血顺着剑锋滴落,一滴、两滴……在石缝间汇成细流,蜿蜒如蛇,渗入古老阵纹的裂痕之中。他的呼吸粗重,每一口都像是从刀锋上割过喉咙,可握剑的手却未曾颤抖。
“第七音……快了!”阿狸咬牙低语,指尖已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于风中。她九条狐尾紧紧缠住凌皓手腕,鳞片划破皮肉,渗出血丝,与他的血混作一处,沿着剑身缓缓流淌。她舌尖猛然一咬,血珠迸出,化作薄雾喷向尸傀双臂——那是她千年修为凝练的精魄之血,蕴含着狐族秘传的封印之力。
骨律号骤然拔高,音波如黑潮席卷,凝成一圈圈黑色涟漪,碾过空间,仿佛连时间都被撕开缝隙。尸傀双臂交叉斩下,刀风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爆鸣,直取凌皓头颅。那一斩,蕴含着死界之力,连虚空都为之塌陷。
他横剑格挡,破势式口诀在喉间翻滚,几乎要冲口而出。九窍剑心剧烈震颤,真气如洪流倒灌经脉,剧痛如万针穿髓。剑印银纹自掌心蔓延至剑身,蛛网般爬满刃面,每一道纹路都在共鸣,都在燃烧。剑气轰然爆发,化作一尺龙形,虽歪斜不稳,却带着不屈之意,猛然冲出,撞入那团炽烈绿火。
火光吞没龙息,лишьмгновенно——那微弱剑气竟未消散,反在火中扭曲成弧,如灵蛇回游,猛然回卷,直扑尸傀心核!
“成了!”阿狸瞳孔一缩,唇角扬起一丝近乎虚脱的笑意。
可就在此刻,异变陡生。剑印骤然抽离真气,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强行剥离。凌皓经脉如被利刃剖开,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踉跄半步,左肩已被绿火穿透,焦黑蔓延,皮肉碳化,发出滋滋轻响。
阿狸低喝一声,尾尖银刺猛然扎入他心口——不是杀,是引。以血为引,以命为契。
“三滴血!快!”
心头血溅上剑印,银纹骤亮,与她指尖血光共鸣,刹那间天地失声。空间如琉璃碎裂,一道裂缝横亘眼前,内里星河流转,银河倒悬,隐约可见阵眼轮廓,古老符文在虚空中缓缓旋转,仿佛沉睡万年的门户正被唤醒。
“走!”凌皓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拽向裂缝。动作果断,没有半分迟疑。
尸傀残臂横扫,刀风擦过凌皓后背,青衫撕裂,血雾喷洒如雨。阿狸咬牙,九条狐尾在乱流中显现,残影叠叠,如屏障般撑住即将闭合的空间裂口。她的脸色如金纸般苍白,唇角溢血,气息紊乱,可那双眸子依旧死死盯着阵心,仿佛只要一眼松懈,万劫便至。
星图浮现,古老符文旋转不息,传送阵启动的刹那,凌皓余光瞥见裂缝之外——一艘魔族战船虚影掠过天际,船首黑影伫立,腰间半块血玉坠落,悠悠飘向深渊。
那玉佩残角,与阿狸颈间之物轮廓相合。
他瞳孔一缩,破妄式瞬间催动。周身气流凝滞,汗珠悬于空中,竟结成细小冰晶。视野中,万物速度骤缓五倍。他看清了——那血玉背面,刻着狐首图腾,双目嵌着幽绿宝石,与尸傀胸中绿火同源,脉络相连,气息共鸣。
“是她族中之物……”他心头一震,仿佛有雷霆在识海炸开。
记忆碎片纷至沓来:百年前北境雪原,狐族圣殿崩塌之夜,一道身影抱着幼小的阿狸冲出火海,腰间玉佩断裂,半块遗落风雪——那人背影挺拔,眉心有道竖痕,与阿狸如出一辙。
“你……早知道那玉佩是谁的。”凌皓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血里捞出来。
阿狸察觉他的迟疑,猛然将额头抵在他背上,声音微弱却坚定:“别看!进去!”
两人身影没入裂缝,星图轰然闭合。尸傀的刀锋斩空,绿火骤灭,残躯轰然倒塌,化作黑灰洒落尘埃。
空间乱流中,凌皓意识模糊,лишьсердце仍搏动不息,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阿狸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狐耳半透明,似随时会消散。她指尖轻轻抚过他心口的伤口,血未止,却不再喷涌——她在用自己的魂光为他止血。
传送通道剧烈震荡,光流如刀,割裂神识。凌皓紧咬牙关,不愿昏厥。他知道,一旦失去意识,阿狸便再无人护持。
“你……早知道那玉佩是谁的。”他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沉。
阿狸未答,лишь将脸埋得更深,仿佛想藏进他的体温里。
传送将尽,前方光点浮现,似有山林轮廓,夜风裹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凌皓强提一口气,九窍剑心残存之力凝聚于右臂,剑尖微颤,破气式悄然运转,以防落地遇袭。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阿狸忽然轻声道:“若我告诉你,那玉佩的主人……是我兄长,你还会带我走吗?”
凌皓手臂一僵,剑锋嗡鸣不止。
她笑了,声音轻如耳语,带着一丝释然:“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光影交错,身形骤坠。凌皓在空中强行扭转,将阿狸护在怀中,用身体为她承受冲击。落地时滚入草丛,肩头伤口撕裂,血浸透青衫,染红身下泥土。
他撑地欲起,指尖触到一物——半埋于土的石碑残角,刻着残缺剑纹。那纹路,竟与剑印边缘完美吻合,仿佛本是一体。
阿狸靠在他肩上,呼吸断续。她抬手,想碰那石碑,手却穿过虚影,如烟散去。
凌皓猛然转头,只见她右耳已完全透明,狐尾只剩三条,其余皆化光点飘散,随风而逝。她的形体正在崩解,锁魂脉濒临断裂。
“锁魂脉……要断了。”她喃喃,声音轻得像梦呓。
凌皓未语,лишь将她扶起,背向自己。他左手握剑,右手探入怀中,取出那枚玉佩。银光微闪,与石碑残纹共鸣,地面裂开一线,露出下方青铜阵盘——锈迹斑驳,却透着亘古威压。
阵盘中央,九个凹槽呈环形排列,其一形状与玉佩完全契合,似在等待千年归客。
阿狸靠在他背上,气息渐弱:“放不进去的……圣女未归位,阵眼……封死。”
凌皓盯着那槽,剑印在丹田震颤,仿佛也在哀鸣。他忽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玉佩上——不是滴,是喷,是倾尽心脉之血,以剑心为祭,以魂契为引。
银光暴涨,如月破云,照亮整片荒林。
阵盘嗡鸣,九槽之中,竟有三枚泛起微光——不是全启,却是回应。
阿狸猛地睁眼,眼中泪光闪动:“你……以剑心祭契?这会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你疯了!”
话未说完,远处林间传来脚步声。沉重,有序,非人所踏。地面微震,每一步都似敲在阵盘之上,仿佛某种古老存在正自沉眠中苏醒。
凌皓将玉佩收回怀中,剑横膝前。他背脊挺直,青衫染血,发丝凌乱,却未低头。夜风吹过,带起他残破的衣角,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战旗。
阿狸抬手,想替他拂去额前乱发,手到半空,却化作一缕光丝,飘散于风。
她最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背我的时候……比风还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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