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距那半块令牌尚有三寸,寒风骤止,仿佛天地屏息。破庙残檐之上,霜色如刃,一道剑气自庙外破空而至,快得不见踪影,只听“铮”然一声裂响,青石板应声崩裂,三寸深的“苏”字赫然浮现,字口如割,边缘凝霜成血,竟似以极寒之气将石中水汽逼出,染作猩红。剑气未散,余波如针,刺入凌皓脚底,寒意直透骨髓。
他瞳孔微缩,横剑格挡,九窍剑心瞬间流转,真气自丹田奔涌而上,沿经脉灌注双臂。剑身轻震,发出低沉嗡鸣,与那外来剑气相撞,竟如龙吟虎啸交锋,震得掌心发麻,虎口崩裂,血珠顺剑脊滑落,在冷月下凝成细小冰珠。阿狸伏在他背上,狐尾卷紧他腰际,双耳微颤,耳尖绒毛因寒气结霜,她贴着他后颈,声音细若游丝:“他们来了……不是苏家的人。”
话音未落,黑衣人七窍忽然渗出黑血,身形如纸片般被无形之力撕碎,血雾尚未落地,便已被寒气冻结成细小冰晶,簌簌洒落。唯有一枚半块青铜令牌坠地,表面刻着一个“厉”字,笔画如刀凿斧劈,透着一股阴戾之气。那字迹与阿狸颈间玉佩的残缺轮廓一模一样,仿佛本是一体,只待重逢。
凌皓未拾,只将阿狸往怀中护得更紧,指尖触到她后颈冰凉的肌肤,心头一紧。他转身踏出破庙,木门在身后轰然倒塌,化作齑粉。夜风卷起庙中残灰,如冥纸纷飞,四面八方,杀机已至。
苏家追兵现身,十六人列成“霜剑阵”,剑尖朝天,剑气凝于空中,化作百枚冰棱,悬于半空,如星罗棋网,封锁八方退路。每一根冰棱都蕴含极寒剑意,稍有触碰,便会引爆整片剑阵,将人绞成血雾。凌皓背靠断墙,碎石硌入肩胛,他闭目一瞬,九窍剑心缓缓开启,心神沉入剑意之海。
破妄式——开。
视野骤然清明,时间仿佛放慢,敌手动作微滞,剑气流转轨迹如丝如缕,清晰可辨。他目光如刀,扫过剑阵,锁定东侧阵眼。那是一名苏家侍卫,佩剑反光异常,剑脊处隐有细微裂纹,裂口深处透出一丝暗红,似有血纹在剑中游走。那是“血炼剑”的征兆——以活人精血祭剑,破绽即在裂纹处,真气稍有不稳,便会反噬。
他抬手,剑未出鞘,仅以剑柄轻叩地面。
破剑式——改良三重流光。
刹那,剑气自剑鞘中分化三道,呈品字形疾射而出,无声无息,却携万钧之势。流光未至,寒气先侵,地面冰层寸寸崩裂,蛛网般蔓延。三道剑气直取东侧剑阵枢纽,目标并非人,而是那柄裂纹血剑——只要震断其剑脊,整座剑阵便如断梁崩塌。
就在剑气触阵刹那,剑池中央水波骤起,如被无形之手搅动,水柱冲天而起,一道白影自池中腾空而起。那人白衣翻卷,足尖轻点水面,身形如月下仙子,剑尖微垂,竟以一式“凝霜截脉”迎上三道流光。
剑出无声,却带出三道霜痕,如蛛丝横空。剑气与霜丝相撞,发出“铮铮铮”三声脆响,三道流光竟被精准截断,冰晶四溅,如星雨坠地,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苏清然立于半空,衣袂不染尘,剑尖微垂,眸光冷冽如千年寒潭:“凌家余孽,竟敢擅闯苏府禁地。”
凌皓不语,剑横身前,剑印微震,银纹自掌心蔓延至手臂,如活物般游走。他察觉异样——苏清然手中长剑与剑池水波隐隐共鸣,剑气凝而不散,竟在周身形成一片“霜月领域”。领域初成,空气骤降,呼吸间竟有冰碴凝于唇角,睫毛结霜。阿狸在他背上轻咳,一口鲜血溢出,染红他衣领,狐尾微颤,显然已受寒毒侵蚀。
苏清然剑势再起,九天玄女剑法第三式——月陨。
剑自天落,如满月坠世,剑气化作一轮霜华月轮,缓缓压下。所过之处,青石尽裂,草木成粉,连空气都被冻结,发出“咔嚓”碎裂声。凌皓横剑格挡,双臂剧震,骨骼几欲断裂。就在剑气压顶刹那,他掌心剑印与对方佩剑骤然共鸣,银纹暴涨,竟在霜月领域中撕开一道蛛网般裂痕。
他抓住瞬息之机,破气式催动,剑尖轻颤,频率与霜月剑气共振,嗡鸣声起,如琴弦共鸣。刹那间,霜月领域如玻璃般碎裂,漫天冰晶如雨洒落,在月光下如碎星纷飞。
冰晶映出苏清然瞳孔微缩的倒影,她第一次露出惊色。
凌皓趁势逼问,声音冷如铁:“这剑法,何处习得?”
苏清然冷脸挥袖,冰晶重聚成剑,剑尖直指他咽喉,寒气逼人:“交出剑印,饶你不死。”
话音未落,殿内传来脚步声,沉稳如鼓,一步一震,竟与剑池水波同频。青玉阶上,一人缓步而出,玄袍金纹,袍角绣着九条盘龙,龙目嵌金,随步而动,仿佛活物。苏擎天立于阶首,掌心托着半块银纹玉佩,玉质温润,却透着一股邪异之气。
他目光如刀,扫过凌皓掌心剑印。刹那间,天地气流骤变,剑池水逆流而上,如银龙腾空,凝成一道水墙,映出两半剑印的轮廓。凌皓掌心剑印竟自行飞出,与苏擎天手中半块在空中交汇,严丝合缝,化作太极图纹,银光暴涨,照亮整座山谷。
空中浮现独孤求败虚影,白衣猎猎,背负长剑,剑气纵横三千丈,化作龙虎之形。龙吟虎啸震彻云霄,剑气如潮,逼得苏家众人跪地伏首。苏清然手中长剑脱手飞出,直冲虚影,剑身浮现古篆——“玄女借剑”四字,金光流转,竟似认主。
凌皓运转破妄式,目光如剑,直刺苏擎天双目。那一瞬,他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一抹暗金,如毒蛇潜行,转瞬即逝。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更像是某种古老邪物的烙印。
苏擎天抬手,完整剑印悬浮于掌心,威压骤降。凝气境巅峰的气息如山岳压来,地面龟裂,蛛网蔓延十丈,剑池水炸成雾气,白茫茫一片。凌皓九窍剑心强行催动,真气逆冲经脉,剑气自周身喷涌,化作冰龙缠绕,鳞爪分明,龙首仰天咆哮,勉强撑住威压。
阿狸忽然咬破指尖,三滴狐血融入剑印。血光与银纹交融,刹那间,半透明护罩成型,如琉璃穹顶,将威压尽数抵消。就在护罩成型刹那,苏擎天袖中滑落半块玉佩,坠入池畔草丛,无声无息。
凌皓以破妄式锁定,目光如炬——那玉佩边缘残缺,纹路繁复,与传送阵碎片完全一致,更与魔族令牌如出一辙,尤其是那扭曲的“厉”字,竟与黑衣人留下的令牌同源。
苏擎天察觉,袖袍一拂,玉佩隐没,动作极快,却未逃过凌皓双眼。
凌皓未动,只将阿狸护于身后,目光沉静如深潭。苏擎天冷声道:“剑印本属苏家,你不过暂持。若不归还,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夜风忽起,卷起残叶。屋檐之上,苏清然立于残月之下,剑尖三寸凝霜,霜中竟浮现出“断剑崖”三字,字字如血。她未出声,只将一枚玉质令牌甩下,直落凌皓面前。令牌温润,正面刻着“断剑崖”三字,背面血迹未干,似是刚从某人身上取下。
她转身欲走,衣袂扫过庭院石桌,留下一页剑谱残页。墨迹尚湿,写着“玄女九劫”四字,笔锋凌厉,透着杀意。第三页明显被撕去,断口参差,似仓促而为。
凌皓俯身拾起,破妄式运转,目光扫过残页。纸面纹路与阿狸玉佩背面的刻痕完全吻合,更有一丝极淡的狐血气息,仿佛这残页本就属于她。他抬头,苏清然已消失于夜色,只余剑气在屋檐凝成一道霜痕,缓缓滴落,如泪。
他低头,阿狸伏在肩头,气息微弱,狐耳半隐,睫毛轻颤。她忽然睁眼,眸中金光一闪,低语:“那剑谱……不能看。第三页,是‘噬心劫’,看者神魂俱灭。”
凌皓未答,只将残页收入怀中,指尖触到剑印,银纹微烫,似在预警。他望向断剑崖方向,月光如刀,割裂夜幕,崖影如巨兽张口,吞吐寒雾。
苏擎天立于殿前,掌心剑印缓缓沉入袖中。他低头,袖内暗袋中,那半块玉佩正与另一块缓缓靠近,边缘裂痕吻合,竟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仿佛在呼唤什么。玉佩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只竖瞳,缓缓睁开,又缓缓闭合。
风止,月隐,天地归寂。唯有断剑崖上,一道剑痕如血,横亘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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