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符纹中央,没有溅开。
它悬在那里,像一滴凝固的墨,边缘泛着暗红光泽,纹丝不动。我瞳孔一缩,枪尖垂地,电芒早已熄灭,右臂经脉抽搐不止,青灰纹路沿着指尖向上蔓延至手腕,又缓缓退去。清虚道人宣布胜负的声音还在山门间回荡,可我的注意力全在那滴血上——它不该停,也不该亮。
但它亮了。
符纹泛起微光,不是雷光,也不是魔气,而是一种近乎腐朽的暗金色,像是从远古墓穴深处渗出的气息。幽影单膝撑地,左臂血流不止,右手却稳稳按在符纹旁,嘴角扬起,血顺着下巴滴落,第二滴血又落了上去。
那纹路,活了。
可就在这时,清虚道人拂尘一挥,金光洒落,封锁了方圆十丈的气机。战局已定,再起异动,便是挑衅阐教规矩。幽影的动作戛然而止,符纹光芒一闪即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缓缓收枪,背于身后,枪柄触到肩胛时,传来一阵细微震颤。这一战耗得太多,三味真火几乎燃尽本源,雷罡枪的灵性也有些迟滞。我站在原地,没再上前,也没后退。胜负已分,但我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截教弟子围在幽影身旁,有人扶他起身,有人盯着我,眼神里不是愤怒,是冷意。一个穿青袍的年轻道士突然开口:“胜得蹊跷!他动用外力,扭曲规则,这算哪门子正大光明?”
声音不大,却像刀子划过寂静。
“就是!那火从地底窜出,分明是早有布置!”
“符牌碎裂前,他掌心有雷纹浮现,那不是阐教法诀!”
“外力干预,胜之不武!”
议论声迅速扩散。我站在原地,听着一句句质疑,没有反驳。这些话,早在我收枪那一刻,就该想到。我靠系统窥破破绽,借布大道改规则,用三味真火残丝设伏——每一步都踩在“手段”与“取巧”的边界上。他们看不见系统,只看见结果。
而结果,是截教败了。
我转身,迈步离开山门。脚步不快,也不稳,右臂仍在隐隐作痛,像是有细针在经脉里游走。沿途所过,不少阐教弟子迎上来,有拍肩祝贺的,也有欲言又止的。一个年轻弟子低声道:“师兄,他们说你……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我没停步,只问:“你觉得呢?”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回到静室,我关上门,盘膝坐下。玉佩贴在胸前,微凉。识海中,系统界面安静悬浮,日志记录清晰:【窥测未来:使用1次,消耗神魂值12%】【布大道·火属规则权重提升:持续3息,范围三丈,未越界】。所有操作都在许可范围内,没有触发高阶干预警告。
可外界不会看日志。
我闭眼,回放战斗全程。那0.3息的滞涩,是我用系统一帧帧切出来的;火线埋设,是我在第三回合故意退步时留下的;近身突袭,是我在右臂失控前就规划好的路线。系统给了我机会,但走这条路的,是我自己。
可这些,没法说。
门外传来脚步声,陆明轩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玉盒。“你这战打得漂亮,可也捅了马蜂窝。”他把玉盒放桌上,“截教发了玉简,传遍洪荒——‘李无涯以异力乱道,胜而不正,诸修共鉴’。”
我睁开眼:“玉简在哪?”
他从袖中取出一片青玉,递给我。我接过,神识一扫,内容简短却锋利:
【李无涯一战,非力胜,非道胜,乃器胜。借外力改规则,以秘术扰心神,此非修行正途。若此风盛行,天道何存?】
署名是截教执律堂。
我放下玉简,指尖轻轻摩挲玉佩边缘。幽影败前那句“你不是一个人”,现在想来,不是威胁,是试探。他察觉了什么,截教也顺着这条线,把矛头对准了“外力”。
可他们不知道,这“外力”究竟是什么。
陆明轩坐到我对面,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办?辩解?还是……”
“不辩。”我摇头,“越辩,越像心虚。他们要的是道义制高点,我就把战场拉回来。”
“怎么拉?”
我提笔,取来一张素笺,写下八字:
【胜败已分,道在自心。若觉不公,可约战于昆仑之巅,堂堂正正,再决高下。】
陆明轩看完,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是要把舆论,变成实战?”
“既然他们说我不正,那就用正的打一次。”我吹干墨迹,将简帖封入玉匣,“发出去,不限门派,不限修为,只要敢来,我就接。”
他收下玉匣,欲言又止:“可……清虚道人那边,还没表态。”
我抬眼看向窗外。天色已暗,远处山门灯火渐起。清虚道人从宣布胜负后,便再未露面。他是我师长,也是阐教长老,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在等,等我如何应对。
而这,也是考验。
夜深,我独坐静室,右臂青灰纹彻底消退,系统能量归于平静。我取出一块火线残片,是战斗后从石缝中捡的,赤红色,像凝固的血丝。我指尖轻碾,它化作细粉,飘落掌心。
系统给的是机会,不是答案。
他们说我靠外力,那我就用这“外力”铺的路,走得更稳。
外面风声渐紧,远处传来几声钟响,是截教方向。我闭眼,听见识海中系统轻微提示:
【警告:高阶存在扫描痕迹,干预量劫功能使用记录被窥测,建议暂停相关操作。】
我睁开眼,将火线残粉握紧。
看来,有人已经开始深挖了。
陆明轩第二天一早回来,脸色不太好看。“简帖发出去了,反应……复杂。有人叫好,说你敢应战是真豪杰;也有人说你是虚张声势,不敢直面质疑。”
“还有呢?”
“多宝道人虽未出声,但他几个亲传弟子在东海拍卖会上公开附和截教玉简,说‘李无涯之胜,不足为训’。现在不少小派开始观望,甚至有原本支持阐教的散修,也开始怀疑你这一战的含金量。”
我点头,不意外。
力量可以压服敌人,但声望,得靠人心一点一点挣。
我站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一块空白玉简。这次,我没写战书,而是将战斗全程的神识记录,截取关键片段,刻入其中——我如何闪避,如何埋火,如何卡在那0.3息的破绽。不加解释,不加修饰,只放事实。
“发给所有质疑者。”我说,“让他们自己看。”
陆明轩看着我:“万一他们说这是你伪造的呢?”
“那就再战。”我握紧玉简,“一次不够,就两次。十次不够,就百次。只要我还站着,就没人能抹掉这一战。”
他沉默片刻,点头出门。
傍晚,清虚道人来了。他没进屋,站在门外,拂尘轻点地面:“你那简帖,我看了。”
我迎出去:“弟子知礼。”
“你可知,为何我不在山门当场表态?”
我摇头。
“因为那一战,你赢了幽影,却未必赢了道心。”他目光深邃,“世人看胜负,我看的是‘如何胜’。你用的手段,超出常理,若不能自证其正,便成邪路。”
“弟子明白。”我低头,“所以,我不辩,只做。”
他看了我许久,终于点头:“去吧。昆仑之约,若有人来,我自会主持。”
他转身离去,背影沉稳如山。
我站在门口,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晚霞。风卷起衣袍,玉佩轻晃。系统安静着,火线残粉还在掌心,微微发烫。
我摊开手,粉末随风散去。
就在这时,桌上的空白玉简,突然自行亮起一道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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