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
林卫国推开倒座房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凉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中央侍弄花草的三大爷阎埠贵。
这位院里的“文化人”正捏着一个白铁皮水瓢，小心地给几盆天竺葵浇水，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林同志，这是要出门啊？”
阎埠贵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笑呵呵地主动搭话。
“是啊，三大爷，去街道办把户口和粮本的手续办了。”
林卫国脚步未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
阎埠贵闻言，立刻放下了水瓢，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快走几步跟了上来。他凑到林卫国身边，身子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那股子神秘劲儿十足。
“小林同志，三大爷多句嘴。”
“咱们这院子，老人多，规矩也大。”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中院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了。
“有的人啊，看不得年轻人过得好。尤其是你这样一来就有房住，还有工作的。晚上……你可得留点神。”
林卫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来了。
这是阎埠贵在投石问路，也是在卖他人情。
这老头算盘打得精，既想示好，又不想把话说死，免得得罪另一头。
林卫国没有立刻答话，只是表情平静地听着。他伸手入兜，指尖触碰到一包硬挺的香烟。
下一秒，他反手将那包还没拆封的“大前门”不着痕迹地塞进了阎埠贵的手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旁人看不出端倪。
“谢谢三大爷提醒。”
林卫国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这包烟您拿着抽，就当是我这晚辈孝敬您的。”
阎埠贵的手指触到香烟的瞬间，眼睛骤然一亮。
入手的分量和硬度告诉他，这绝对是整包的！
他没有推辞，那点虚伪的客套在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毫无意义。他顺势将烟揣进宽大的衣兜里，手还在兜里捏了捏，确认那份踏实感。
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无比真挚。
“哎，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以后院里有什么事，你弄不明白的，就来找三大爷！”
阎埠贵拍了拍林卫国的胳膊，语气亲近了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初步的默契就此达成。
林卫国不再耽搁，转身走出了院门。
街道办里，王主任的热情超出了林卫国的预料。
或许是陈振邦副部长的名头起了作用，王主任亲自出面，领着他穿过一个个办公室。户口、粮本、煤本……所有证件的办理流程一路绿灯，不过半个多小时，一整套崭新的本子就递到了林卫国手上。
“王主任，真是太感谢您了。”
林卫国接过证件，话锋一转，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我还想把那间倒座房好好修缮一下，住着也舒心。就是有些材料，实在是不好搞。”
王主任正愁没机会进一步加深关系，一听这话，立刻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这事好办！”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有些特殊建材，比如好木料、钢筋什么的，市面上确实紧俏，得找轧钢厂的后勤处特批。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直接去找他们后勤处的李怀德处长，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这正是林卫国想要的结果。
他要的，就是这个“条子”，这张通往轧钢厂权力核心的门票。
拿着王主任亲笔写的条子，林卫国马不停蹄地直奔红星轧钢厂。
厂门口，高大的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钢铁与煤灰混合的独特气味。
在门卫室登记后，他顺利地进入了厂区，找到了后勤处的办公楼。
后勤处处长李怀德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透着一股精明。
他看到林卫国递上的介绍信，态度很公式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
“修房子？缺材料？”
李怀德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现在厂里生产任务重，材料都很紧张，走程序审批，至少要等一两个月。”
林卫国并不急，他将王主任写的条子，恭敬地推了过去。
李怀德的眼皮抬了抬，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条子。
当他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和签名时，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他的表情严肃了些许，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林卫国捕捉到他神色的变化，知道火候到了。他状似无意地感慨了一句：“唉，总算在北京安顿下来了。来之前，陈叔叔还嘱咐我，到了单位要好好工作，不要给他丢人。”
陈叔叔？
李怀德的脑子飞速运转。
当他看到介绍信落款单位，再联系到这个姓氏，一个名字瞬间从他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陈振邦！
那位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的老首长！
李怀德的身体像是装了弹簧，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脸上的官僚气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夸张的热情。
“哎呀！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林老弟，你怎么不早说！”
李怀德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握住林卫国的手，用力地晃了晃，手心的温度高得有些烫人。
“陈副部长那可是我的老首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别说一点建材了，你要盖楼都行！木料、钢筋、水泥，你说要多少，我马上让仓库给你备好！”
看着李怀德这堪比川剧变脸的表演，林卫国心中暗自发笑，但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知道，必须趁热打铁，将这层刚刚建立的关系彻底焊死。
“李处长，您真是太客气了。”
林卫国顺势说道。
“您看，这都到饭点了。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做东，咱们找个馆子好好喝一杯。我刚到北京，很多事情还不懂，正好想请教请教您呢。”
李怀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可是老首长的“远房侄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关系，必须得牢牢抓住！
“应该的！应该的！”他连连点头。
林卫国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提议。
“我还想请王主任一起，这次能顺利安家，全靠她帮忙，我得当面好好感谢她。您看方便吗？”
“方便！太方便了！”
李怀德一口应下，眼中的光芒更盛了。
能和街道办的一把手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这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林卫国心中大定，全盘计划已然成型。
他拿出随身的纸笔，客气地说道：“那得麻烦李处长您把办公室的电话留给我，我这就去定馆子，定好了给您打电话。”
李怀德大笔一挥，写下了号码。
“那行，咱们晚上不见不散！”
林卫国收好纸条，转身离开了轧钢厂。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去了京城有名的鸿宾楼，要了一个清净的雅间。
随后，他分别给王主任和李怀德打了电话，将晚宴的时间和地点告知了对方。电话那头，两人的语气都充满了期待。
一张为了应对晚间冲突，同时编织未来人脉的大网，已然悄然铺开。
易中海他们想给他这个新来的下马威？
那就看看，谁的“马威”，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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