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
月影之宫的修炼场上,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
此地的空气,不再流动。
万物,尽皆臣服。
悬浮于半空的祸斗丸,阖着双目,周身不见一丝一毫的电光。曾经环绕他的狂暴雷霆,已然尽数敛入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神圣、温润的金色光晕,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宛如一尊降世的神祇。
光晕所及之处,地面坚硬的黑曜石板上,竟有细微的绿芽破石而出,倔强地生长。
这便是他两年苦修的成果。
质的飞跃。
他体内的妖力,早已抵达了一个临界点。那股能量的密度,让周遭的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仿佛一位君王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领地。寻常大妖若要积蓄到这般地步,没有数百年的水磨工夫,绝无可能。
然而,妖力,已不再是他最强的依仗。
一种全新的力量,自他的灵魂深处苏醒,并已然凌驾于妖力之上。
魂力。
一名负责送餐的年轻侍女,端着盛满灵果的玉盘,才刚刚踏入庭院的范围,身体便猛地一僵。
一股无形的威压,并非作用于她的肉体,而是直接碾碎了她的心神。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在下一瞬便会彻底湮灭。
“啪嗒!”
玉盘脱手,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她。侍女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庭院,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祸斗丸对此毫无察觉。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对体内力量的梳理之中。
原本狂暴到足以撕裂他身体的雷电妖力,此刻温顺得如同溪流,在他的魂力引导下,与那股至高至纯的灵魂能量,开始了最深层次的交融。
雷电的毁灭特性被剥离、净化。
魂力的神圣属性被注入、升华。
最终,一种全新的力量形态,在他的本源之中彻底定型。
金色,璀璨,威严,带着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破除所有虚妄的浩瀚气息。
圣雷。
与此同时,他的躯体在这两年的反复淬炼下,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浸染了魂力的光辉,坚韧程度早已超越了凡俗妖物的范畴。
金刚不坏。
也就在这一刻,他体内某种属于犬妖血脉的桎梏,悄然破碎。
幼年期,结束了。
祸斗丸感觉到了身体深处传来的、一股沛然莫御的成长冲动。
他缓缓从半空中降下,双脚接触地面的瞬间,坚硬的石板寸寸龟裂。
他身体的骨骼发出细密的、令人牙酸的脆响,四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变长。那身代表着幼崽的银色绒毛,也开始褪去,露出下方白皙而坚韧的皮肤。
不过是片刻功夫,他便从一个五岁的幼童,拔高到了接近人类十二三岁少年的身形。
婴儿肥褪去,面庞的轮廓变得清晰而俊秀,一双金色的瞳孔,深邃得不似孩童,反而沉淀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威严。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五指,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的崭新力量。
终于,摆脱了那副弱小的躯壳。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庭院门口。
凌月仙姬。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祸斗丸身上,那张万年冰封的绝美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她的眼神,却泄露了一切。
有儿子成长的欣慰,有对其力量的惊叹,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在冰山之下的、复杂难明的疏离与冷漠。
“祸斗丸。”
她的声音,如同冬日寒泉,清冽,且不带温度。
“母亲。”
祸斗“丸转过身,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母子二人对视。
凌月仙姬看着儿子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沉默了许久。
她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清晰。
“你的父亲……”
她顿了一下,仿佛“父亲”这个词汇本身,就带着千钧之重。
“……斗牙王,回来了。”
斗牙王。
这个名字,在祸斗丸的脑海中炸开。
那个只存在于侍女们敬畏的描述中,存在于西国所有妖怪信仰中的男人。
那个传说中的犬大将,西国之主。
也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一个缺席了他五年人生的……陌生人。
他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指名,要见你。”
凌月仙姬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祸斗丸却从这极致的平淡中,听出了一股刻意撇清关系的疏远。
祸斗丸的眼帘垂下,遮住了瞳孔中的思绪。
他明白了母亲那份复杂眼神的来源。
也洞悉了这场迟来的会面背后,所隐藏的暗流。
“我知道了。”
他再次抬起头时,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体型变化而显得有些局促的衣袍,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
然后,他迈开脚步,越过母亲的身边,向着那座象征着西国最高权力的主殿方向走去。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冰冷,且沉重。
一场迟来了五年的父子会面。
一场注定不会温馨的对峙。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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