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绝天君 > 第一章 灾星降世 岁岁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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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兴年七年十二月初七,阴雨连绵的皇宫并未因新生命的降临而有丝毫喜悦,反而弥漫着一股不祥的威压。

凤仪宫内血腥气未散,宫人们跪伏在地,压抑的啜泣声与殿外渐起的暴雨声混杂在一起。

殿外暴雨如注,惊雷炸响,那雷光竟隐隐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仿佛天穹震怒。

姜渊颤抖的手抚过皇后逐渐冰冷的面容,皇后那双曾盛满星辰与温柔、修为已至百川镜的眼眸,此刻灵力尽散,永远地闭上了。更令他心悸的是,皇后体内苦修数百年的本命元阴,竟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殆尽,涓滴不剩。

产婆战战兢兢地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到他面前,声音发颤:“陛下……是位皇子……”

皇帝的视线缓缓移向那婴儿。新生儿皮肤皱红,兀自啼哭着,那哭声竟引动着周遭稀薄的灵力剧烈波动,甚至隐隐与殿外那紫黑色雷霆产生共鸣。

那声音在姜渊听来却尖锐刺耳,仿佛是对他失去至爱的无情嘲弄。就是这个孩子……夺走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光。

“浮生……”姜渊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见,“便叫姜浮生吧。”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他与皇后的欢愉,果真如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被这孩子的啼哭彻底惊醒。

雨更大了,惊雷炸响,骇人的电光骤然照亮殿内,也照亮了皇帝眼中骤然凝聚的冰冷与……憎恶。

那一眼,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铐定了姜浮生无法挣脱的宿命。

宗兴年八年,十二月初七。皇子姜浮生周岁。

南方三州突发百年不遇洪涝,堤坝溃决,良田尽毁,灾民流离失所,奏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字字泣血。

钦天监夜观天象,战战兢兢呈上密奏,言灾星冲犯紫微,其应验之期正与皇子生辰吻合。宫中流言悄起,皆暗指那位深居冷宫般偏殿的皇子。

宗兴年九年,十二月初七。皇子姜浮生两岁。

京畿之地地动山摇,屋舍坍塌无数,百姓死伤惨重。地动之威甚至波及皇陵,令先帝牌位倾倒。朝野震动,百官惶恐。

弹劾虽不敢明指皇子,然“天示预警”、“陛下当敬天法祖,平息天怒”的奏疏屡见不鲜。

姜渊在御书房枯坐一夜,次日,下旨将姜浮生迁至皇宫最偏僻的“静思苑”,非诏不得出,亦不得任何人探视。

宗兴年十年,十二月初七。

北疆暴雪成灾,冻毙人畜无数;西境大旱,蝗灾继之。

仿佛苍天真的将这个日子刻成了诅咒的印记。

静思苑内,伺候的宫人愈发稀少,态度也愈发怠慢惊惧。三岁的姜浮生蜷缩在冰冷的锦被中,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不明白为何父皇从不来看他,为何每年的这一天,宫内外总是充斥着哭声和慌乱脚步声。

宗兴年十一年,十二月初七。

一场离奇的天火焚毁了皇家祭坛,虽及时扑灭,却被视为极大的不祥。

四岁的姜浮生在静思苑的空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小声问身边唯一的老太监:“常公公,为什么今天总是下雨,或者打雷?大家……好像都很怕今天?”

老太监常恩是皇后留下的旧人,亦是这深宫里唯数不多对姜浮生怀有一丝温情者。

他闻言老泪纵横,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声音哽咽:“殿下莫问,莫问……今天……只是天气不好罢了。”

可孩子那双过早染上沉寂的眼睛里,已隐隐明白了什么。他不再活泼,不再发问,变得沉默寡言,如同静思苑里一尊精致却无生气的玉雕。

年复一年,诅咒般的十二月初七如期而至,从未缺席。洪水、地动、瘟疫、边患……所有的不幸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那个被遗忘的皇子。

姜浮生在无尽的厌恶、恐惧和孤立中艰难成长。

皇帝姜渊从未踏足静思苑一步,唯有在每年灾难发生后,会对着静思苑的方向沉默良久,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最终都化为更深的冰冷与疏远。

他赏赐下严格的教习师傅、充足的用度,却吝啬给予一丝一毫的父爱,仿佛履行责任的同时,也在不断确认着这个儿子带来的罪孽。

宗兴年十七年,冬。姜浮生十岁。

静思苑的冬天格外寒冷。炭火不足,宫人偷懒,常恩年老体弱,大多时候是姜浮生自己照顾自己。

这一日,并非十二月初七,天空却反常地积聚起乌云,隐隐有雷声滚动。

姜浮生正于窗前临帖,忽觉心口一阵莫名悸动,一股难以言喻的躁郁之气在胸中翻腾,几乎要破体而出。

窗外天色骤暗,一道细微的电光竟在云层间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脑中竟嗡嗡作响,一个模糊而癫狂的笑声似乎跨越了时空,在他记忆深处回荡起来。

“……新一轮的回演……开始了!哈哈哈哈……”

那笑声……是谁?

他晃了晃头,幻听消失。但胸口的躁动和窗外异常的天象却真实存在。

就在这时,院门被不客气地推开。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带着几名小太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朗声道:“陛下有旨,宣皇子姜浮生即刻前往御书房见驾!”

常恩连滚带爬地出来,满脸惊惶:“公公,不知陛下突然宣召殿下,所为何事?”

首领太监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口、身形单薄却挺直脊背的姜浮生,皮笑肉不笑地道:“西北战事吃紧,军中疫病横行,昨日又折损一员大将。钦天监称……称天象又有异动,恐与……有关。陛下,要问皇子的话。”

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如冰冷的针,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姜浮生的脸色白了白,那双沉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抑了十年后,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缝里,是无尽的荒芜,是雷霆咆哮的山谷,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抬起头,望着那阴沉欲雷的天空,轻轻吸了一口气。

“儿臣,遵旨。”

他走向那扇通往他命运漩涡中心的门,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过往无数个十二月初七的哀嚎与诅咒之上。

新一轮的回演,确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