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虫鸣。
江晓处理完卫生室的收尾工作,正准备沿着跑道散散步,放松一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
刚走到拐角,他的脚步便倏然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训练场边缘,一辆军绿色的猛士吉普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在车头上。
是范雷。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晓的目光,那个身影缓缓转过头。
昏暗的光线下,江晓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视线。
下一秒,范雷对着他的方向,不轻不重地抬了抬下巴。
没有言语,没有命令。
但那姿态,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显然,他是在等江晓!
江晓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特种部队狼牙的首长,范雷。
一个在原著中神出鬼没,以从各大军区偷人为最大乐趣的,人形自走兵王挖掘机!
江晓对这位大佬的赫赫威名如雷贯耳,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可不想去狼牙那种地方,天天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钢七连,刷刷医术,治治跌打损伤,顺利苟到退役。
可眼下的情形,显然是躲不过去了。
江晓整理了一下军容,迈开步子,不卑不亢地走了过去。
“首长好。”
范雷缓缓掐灭了指间的烟头,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整个动作干净利落。
他转过身,一双在黑夜里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江晓。
“你很不错。”范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三十三刀,每一刀都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要害。这份控制力,比我们狼牙最顶尖的外科军医,手还要稳。”
江晓闻言,脸上波澜不惊,礼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稳?
我那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在控制!
要不是【大师级中医精通】里附带的人体经络穴位图,跟开了全息导航似的在他脑子里实时成像。
那个黄毛孙子现在早该凉透了,坟头草都得冒绿光了!
见江晓不说话,范雷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在他看来,这份年纪轻轻就有的沉稳,这份天塌下来也不变色的气度,简直是天生为他们那种地方准备的!
“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江晓眼皮一跳。
下一秒,范雷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江晓,仰头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声音变得深沉而悠远,充满了故事感。
“有一个地方,需要你。”
“在那里,你所面对的,可能永远只有黑暗与危险为伴。你的名字,你的事迹,永远不会被大众所知晓。”
“但同样,在那里,你会遇到一群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过命的兄弟!你在那里所立下的功绩,将会与这个国家同在,与世长存!”
范雷的每一句话,激昂,澎湃,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
一番话说完,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晓傻眼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仔细一琢磨,瞬间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不是原著里范雷忽悠……
某些兵王时的经典台词吗?
原来是经典复刻啊!
难怪跟背台词似的,感情充沛,节奏精准。
范雷缓缓转回身,他以为江晓已经被自己描绘的这番宏伟蓝图给震住了。
他趁热打铁,掷地有声地发出了邀请。
“江晓同志,我代表狼牙特战队,正式邀请你的加入!”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江晓清澈而坚定的声音。
“报告首长,我拒绝。”
范雷脸上的灼热与期待瞬间凝固,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晓的身姿站得笔挺,他直视着范雷,一字一顿,异常清晰地重复。
“我没兴趣。而且,恕我直言,您有病。”
“你说什么?!”范雷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骇人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二十多年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足以让普通士兵当场崩溃!
可江晓却面不改色,仿佛那股压力只是清风拂面。
“我不是在骂您,”江晓的语气平静的陈述。
“我是以一个医生的角度,在陈述一个事实。您有的,是心病。”
范雷浑身一震,那股滔天的气势,竟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给瞬间击溃了。
江晓的目光,此刻不再是一个下级对上级的敬畏,而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审视。
“您之所以像个不知疲倦的猎头一样,在全军区搜罗所谓的好兵,兵王,不是为了部队,至少不全是。”
“是因为你亲眼见过战友死在自己面前,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范雷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江晓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剖析着对方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的痛苦,成了你的执念。”
“所以你疯狂地想找到最强的人,想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你天真地以为,只要身边的人足够强,那种悲剧就不会再重演。”
范雷那张坚毅如铁的脸,在月光下,一寸寸地失去了血色。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大,都被江晓这几句话无情地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那道血淋淋,从未愈合过的伤口。
江晓轻轻吸了一口气,最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您的这份执念,太沉重了。我志不在此,更不想,也不应该为您背负这个本不属于我的责任。”
说完,他后退一步,对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首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归队了。”
话音落下,江晓转身离去,脚步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留下范雷一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那辆军绿色的猛士吉普,也陪着它的主人,在夜色中,站了很久,很久……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夜的寂静,车灯划破黑暗,最终消失在训练场的尽头。
江晓收回目光,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他紧了紧衣领,转身朝那片在夜色中唯一亮着温暖灯光的建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