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理疗室内还残留着淡淡的松木清香,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理疗床摆在正中。
“脱衣服,趴下。”江晓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白铁军动作一滞,梗着脖子嘟囔了一句。
“嘿,你小子还真来劲了。”嘴上虽这么嘀咕,身体却很诚实地脱掉了作训服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往床上一趴。
门口,王坚兵,李四成,甚至连闻声赶来的护士杜丝丝和小兰都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当他们看到白铁军的后背时,几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纵横交错的陈年旧疤,像是狰狞的蜈蚣盘踞其上。
更骇人的是,在那密密麻麻的疤痕之间,赫然嵌着几个边缘泛着灰白色的圆形凹陷。
弹孔!
这是真正上过战场,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功勋之背!
杜丝丝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和心疼。
“江医生这能行吗?针灸真的管用?”
她学的是西医,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中医手段,本能地抱着一丝不信任。
“肯定行!”王坚兵却斩钉截铁,语气里是近乎盲目的崇拜。
“你们是没见过江医生的手段!我那脱臼的胳膊,他咔嚓一下就给弄好了,比机器还准!”
室内,江晓并未理会门外的议论。
他拉开理疗床旁边的木柜,取出一个古朴的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一排长短不一,通体灿金的金针,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又神圣的光芒。
他取出一根三寸金针,指尖在酒精棉上轻轻一捻,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白班长,记住,待会儿不管有什么感觉,都绝不能乱动。”
江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知道了知道了,磨磨唧唧的!”白铁军趴在床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赶紧的!我还等着回去收拾那帮兔崽子呢!”
他心里压根就没当回事。
不就是扎针嘛,还能比子弹钻进肉里更疼?
江晓不再多言。
他双指捏住针尾,手腕轻旋,目光陡然锐利如鹰!
下一瞬,金针出手!
没有丝毫预兆,那根金针精准无误地刺入白铁军背部的一处穴位。
没有想象中的停滞,针尖入肉,竟是悄无声息,只余下针尾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嗡鸣。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江晓的身影在理疗床边辗转腾挪,双手如同穿花蝴蝶,一根根金针被他从盒中拈起,又以各种刁钻而精准的角度落下。
他的动作时而如蜻蜓点水,轻盈灵动;
时而如苍龙入海,沉稳有力。
收放之间,竟带着一种古朴苍茫的韵味。
门口的几人彻底看傻了眼,只觉得眼花缭乱,仿佛在欣赏一场顶级的艺术表演。
王坚兵的眼神里已经不止是崇拜,而是狂热!
他死死攥着拳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我的乖乖!
江医生这手功夫。
这要是用在战场上杀人,那还不是一扎一个准?
无声无息,无往不利!
这比枪还好用啊!
然而,床上的白铁军却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体验。
第一针落下时,他只觉得微微一麻,并无异样。
可随着第二针,第三针接连刺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感觉,从针刺的穴位深处猛地炸开!
不是疼,也不是麻。
是痒!
一种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的奇痒!
那痒意顺着经络疯狂蔓延,瞬间席卷全身。
他想抓,可浑身肌肉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动弹不得。
他想吼,可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呃……啊……”白铁军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床单。
他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地痉挛,颤抖!
他娘的!
小看这小子了!
这哪是扎针,这简直是上刑!
“气冲病灶,是药力起作用了。”江晓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
话音未落,他手中最后一根金针,稳稳地扎入白铁军后颈的风府穴。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白铁军神色骤然一松,那股深入骨髓的奇痒,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和惬意。
仿佛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缓缓揉开。
一股浓烈至极的困意,如同山崩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脑袋一歪,震天的鼾声便骤然四起。
“呼……呼噜……”
整个过程,从扎针到睡着,不过短短一分钟。
门外,王坚兵,李四成,杜丝丝和小兰四人,看得呆若木鸡,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就……就这么睡着了?
前一秒还痛苦得像要死过去,后一秒就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这是针灸还是催眠术啊?!
更让他们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白铁军那扎满金针的后背上,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竟从针孔处缓缓溢出,在空中聚而不散,如同缭绕的仙气。
几秒后,那些金针仿佛失去了支撑,竟一根根自行滑落,掉在床单上。
而那团白气,也随之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医生,这是什么?”
杜丝丝结结巴巴地发问,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没什么。”江晓将金针一根根收回盒中,语气平淡。
“白班长常年在野外训练,风餐露宿,身体里积累了不少湿寒之气,郁结于内,才会导致肝火旺盛,失眠多梦。我刚才用金针打开他的穴窍,顺手帮他把这些浊气排出体外罢了。”
王坚兵却听得心潮澎湃,他直接冲江晓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的敬佩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白班长的失眠问题在连里是出了名的,看过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
要是真这么简单,他会被这个问题困扰这么多年?
江医生的本事,简直神了!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从理疗室内炸响!
江晓脸色一变,猛地转身冲回理疗室。
只见刚刚还鼾声如雷的白铁军,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他双目圆睁,脸上竟挂满了泪水,神情既茫然又悲恸!
“我怎么睡着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江晓,眼神里充满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