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田小满就醒了。
炕头的被褥潮冷得像从水缸里捞出来,寒气渗入骨髓,她蜷缩着身子,下意识地往被窝里钻了钻,可破旧的棉絮早已板结,根本存不住一丝热气。她叹了口气,无奈摸索着起身,指尖触到炕沿的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窗外仍是浓稠的黑暗,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提醒她这村子还没完全苏醒。她摸索着穿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夹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领子处还裂开一道口子,冷风直往里灌。她低头系腰带时,发现腰身又细了一圈——这具身体,太过于瘦弱了。
(她心里想着):得尽快赚钱给这具身体好好补一补才行。
她赤着脚踩在地上,冻得脚趾蜷缩。泥地坑洼不平,一脚踩下去,尘土飞扬,呛得她轻咳了两声。她摸到墙角的水缸,舀了半瓢水,冰得刺骨,却还是咬牙洗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抹了一把,指尖触到粗糙的皮肤——没有香皂,没有护肤品,只有冷水和风霜留下的痕迹。
灶房的门轴“吱呀”一响,惊起梁上的麻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微弱的晨光再次打量这间简陋的厨房——一方泥灶,一口黑锅,一把破风箱,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和柴根,地上潮湿,踩上去微微发黏。
她蹲下身,掀开竹箩上的盖布,露出昨夜剩下的几块糙米饼。饼子已经凉透了,表面干裂,像一块风化的石头。她拿起来,指尖能感受到粗糙的纹理,轻轻一掰,碎屑簌簌落下。
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干涩的麦麸在舌尖摩擦,微微发苦,她皱了皱眉,硬是咽了下去,喉咙被刮得生疼。
昨天条件有限,为了快速的填饱肚子,选了简单的烹饪方式,虽然还是不好吃,但是比最初看到的那半块饼子要好一点
但是凭着这东西怎么能卖得出去呢?”她低声自语。
脑中忽然闪过现代的画面——她第一次在夜宵摊做兼职打工,连锅都不会一,却硬是靠着“如何让麻辣烫汤底回甜”的网络帖子,把冷锅生意做出点名堂来。
她想着“还是加工一下再吃吧,天气太冷了”
她走到灶口,拢了柴火,将风箱拨了几下,一股湿冷的烟扑了上来,熏得她眼泪直冒。手忙脚乱地打了几次风箱,总算把火引了起来。
锅烧热后,她把刚才尝过剩下的那块半硬的糙米饼撕成小片,摊在锅上慢慢烘,掂起那一小撮盐,用指肚碾碎,撒在表面。又翻找了屋角一圈,终于在坛罐边找到一撮已经干瘪的野蒜末——原主是用来驱蚊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了一撮下来拌进饼里。
“没有油,那就用锅底焦香充当‘锅气’。”
她耐心地用铲子将饼片反复翻烘。香味并不浓,但隐隐透着一点焦脆气息。
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她一惊,转头看见一个瘦瘦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站在门口揉着眼睛,鼻尖红红的,衣裳太短,露出脚踝,嘴里还咕哝着:
“姐,你在做饭吗?好香,我肚子饿了……”
是弟弟田小树,前身最挂心的家人。
“来。”小满用锅铲拨出一小块烤饼,递给他,“试试。”
小树接过,张口咬下一口,结果皱着脸嚼了半天,勉强咽下去,嘟囔道:
“……比爹的鞋底还硬。”
小满被他一本正经的嫌弃逗乐了:“那你还吃?”
“饿啊。”
“那你觉得,要怎么才能比鞋底软?”
小树一愣,认真地想了想:“……多放点水?”
“嗯,说得有理。”
她转身,掂量着锅边仅剩的粗面,一点猪油渣都没有。可转念一想,她想起昨天下午见到有人在村口挑着豆腐渣泼猪食,不如去捡点来。
“你吃完去叫大姐起床,我先去趟村东头。”
现在还黑着呢,早晨又这么冷……”小树担忧的说
“不碍事,我去给咱换点吃的。”一边说着她就一边往门口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冷风迎面灌来。田小满裹紧单薄的夹袄,挎着破竹篮走进朦胧的晨雾里。村路两旁的茅草屋顶上凝着白霜,在微光中泛着冷青色。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几户勤快人家的烟囱已冒出炊烟,混着蒸窝头的甜香飘过来。她路过王婶家时,听见院里传来哗啦啦的泼水声——那家的新媳妇正端着夜壶往菜地倒,见了她便扯着嗓子问:小满丫头,病好了?大清早的往哪儿钻呢?
去豆腐坊讨点豆渣。她脚步不停,敷衍着回答。
哎哟喂!王婶从窗洞探出半个身子,发髻还歪着,那猪食你也吃?你爹又赌输了吧?
田小满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转过晒谷场。场边堆着去年秋收留下的稻草垛,几个光屁股娃娃正躲在垛后分烤蚂蚱,见她经过立刻噤声,黑溜溜的眼珠子跟着她转。
越往村东走,土路越发泥泞。前日化冻的雪水混着牲口粪便,在车辙里积成黑乎乎的泥浆。她踮脚跳过水坑时,惊起路边刨食的芦花鸡,咯咯叫着扑进篱笆缝里。
小满到村东头的豆腐坊时,天已微亮。
豆腐坊的伙计正往门外泼水,一股酸臭豆渣味扑面而来。
“你来干啥?”伙计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我想……要点豆渣。”
“要豆渣?那猪食你也要?”
“嗯。”
她不解释,也不争辩,只蹲下身,把湿哒哒的豆渣小心地装进破篮子,脚底下是碎豆皮和水泥地泥泞混杂的臭水。她一声不吭,只是干净利落地把豆渣滤水、捆紧、抱起来。
伙计看她一副干练的模样,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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