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把洗好的小菜和鸡油菌放在灶台边顺手的位置。接着，她将切好的葱段、姜片、蒜瓣归拢到一个小碗里，转身又打开陶罐，舀了一勺颜色红亮的豆瓣酱，和其他调料并排放在一起备用。
这时，锅里的米饭已经飘出了熟稔的香气。春桃走过来，掀开木头锅盖，一股更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她用饭勺将颗粒分明的米饭打松，盛到一个大陶盆里，用盖子虚掩着保温。
接着，她利索地将空出来的饭锅刷洗干净，用抹布擦干锅底的水汽备用。
小满把鱼用清水透了一下，沥干水分。转头见铁锅已经烧得微微冒起青烟。她端来油罐，用木勺挖了一大勺洁白的猪油下去。猪油遇热迅速融化，在锅底滋滋作响，漾开一圈圈油晕，浓郁的脂香随之飘散开来。
待油温升高，油面趋于平静，小满小心地将两条鱼滑入锅中。
“滋啦——哗！”
剧烈的声响猛地炸开，热油瞬间沸腾，密集的金黄色油泡疯狂地簇拥着鱼身，几滴滚烫的油点子“噼啪”地飞溅出来。
“哎哟！”一颗油星子正好蹦到小树挽起袖子的胳膊上，烫得他猛地一缩手，呲牙咧嘴地直吹气。他赶紧往后跳开两步，躲到春桃身后，只敢从春桃胳膊旁边探出半个小脑袋，眼睛瞪得圆圆的，心有余悸地小声嘟囔：“吓死我了……这油蹦得老高了……小满姐你小心点！”
春桃被他逗笑了，用身子护着他点儿：“你先离远点吧。小满，你自己也当心点，别烫着。”
小满嘴角弯了起来：“知道啦！你们往后站点，等我把它煎服帖了就好了。”她说话间，熟练地用锅铲轻轻压着鱼身，让每一处都均匀受热，那噼啪的爆油声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透过翻腾的油花，能清晰地看到接触锅底的鱼皮迅速收紧，颜色从白皙逐渐变为诱人的金黄，边缘形成一层酥脆的硬壳。
她耐心地等着，直到确认一面已经炸得金黄定型，才用锅铲小心地伸到鱼身中部下方，手腕沉稳地一用力——
“哗……”
整条鱼被完美地翻了个面，还带着水汽的、微白的另一面，滑入热油中，更加密集的“滋啦”声再次响起，油泡重新欢快地包裹住鱼身，开始将另一面也炸制得同样金黄酥脆。
那噼里啪啦的爆油声随着鱼身彻底浸入油中而渐渐缓和了下来，变成了持续而平稳的煎炸声。小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用铲背轻轻推动了一下鱼身，防止粘锅。
待两条鱼都煎得两面金黄、外皮酥脆，小满用锅铲将它们推到锅的一边倾斜靠着，露出锅底亮汪汪的余油。热油还在微微冒着细小的油泡，散发出混合了鱼鲜和油脂的浓郁香气。
就着锅里的底油，小满将早已备好的葱段、姜片、拍松的蒜瓣，以及那一勺红亮的豆瓣酱倒入锅中。
更剧烈的声响和更浓郁的复合香气瞬间爆发，辛辣咸香的蒸汽弥漫开来。
“这豆瓣酱一下去，味儿‘噌’一下就上来了！”春桃吸着鼻子赞叹，“酱香味好浓！”
小树也使劲嗅了嗅，却被那略带刺激的香气呛得轻轻咳嗽了一下，揉着鼻子说：“好冲鼻子，可是又好香！”
快速翻炒出红油和香味后，小满往锅里加入了刚好没过鱼的清水。汤汁迅速翻滚成诱人的酱红色。
她撒入盐，然后将鸡油菌块铺在鱼身周围。盖上锅盖，转为中火焖煮。
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小树忍不住问：“姐，还要多久才能吃呀？”
“馋了？”春桃打趣他，“得让味儿炖进去，等一会。”
大约五分钟后，小满掀开锅盖，一股融合了鱼鲜、酱香和菌菇味的浓郁热气扑面而来。
“这味儿太香了！”春桃忍不住凑近深吸一口气。
“小树，火可以稍微大一点了。”她吩咐道。
“好嘞！”小树赶紧又塞进一小根柴火。
大火烧了两分钟，汤汁渐渐变得油亮粘稠。
小满检查了一下汤汁的浓稠度，用锅铲将汤汁不断地舀起来浇在鱼身上，让每一处都均匀地裹上酱汁。鱼肉渐渐吸饱了汤汁，变得深红油亮，蘑菇也变得肥厚软糯。最后，她将切碎的薄荷叶撒在红亮的鱼身上。
翠绿的薄荷叶遇到热气，清香瞬间被激发，奇异地融合进浓郁的酱香里，不但不突兀，反而增添了一抹清新的风味。
“呀，菜里还能放薄荷？”小树好奇极了。
“就你小满姐主意多，”春桃笑道，“不过这清香味儿一出来，闻着是真不赖！”
“好想吃！”小树吸着鼻子，忍不住凑近了些。
“出锅！”小满一声令下，春桃立刻递来一个大号的粗陶盆。小满手腕用力，小心地将两条完整的、裹满了浓稠酱汁、点缀着翠绿薄荷的红烧鱼滑入盆中，又将锅里剩余的汤汁和蘑菇全都浇了上去。
顿时，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便做好了。鱼形完整，红亮诱人，蘑菇吸饱了汤汁，点缀其间，最妙的是那星星点点的翠绿薄荷，既好看，又带来一丝独特的清凉气息。
“咕咚。”小树看着那盆鱼，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眼睛都直了
春桃双手小心地端起这盆沉甸甸、香喷喷的红烧鱼，稳稳地送往堂屋的方桌上。那浓郁的香气仿佛有了生命，飘出院墙。
正好赵大娘背着一捆柴路过，猛吸了两口气，忍不住停下脚步，隔着院门笑问：“春桃！你家小满又做啥好菜呢？香得我都快走不动道了！”
春桃闻声，笑着回头应道：“赵大娘！是我家小满做的鱼！”
“哎哟，小满可真会琢磨！闻着这味儿就馋人，手艺怕是能比上镇里小馆子的厨子了！”王大娘笑着高声夸赞，眼睛却忍不住又往堂屋瞟了瞟。
春桃热情地接话：“王大娘，过奖了！你吃饭了吗？要不进来尝一块？刚出锅，正香着呢！”
王大娘虽然被那香气勾得心痒，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人家的客套话，连忙摆手笑道：“不了不了，你们吃你们吃！我家那口子也该下地回来了，我也得赶紧回去做饭。”她说着，又用力吸了两下空气中诱人的香味，才一步三回头地笑着走了。
春桃转回灶房，见小满已经利落地烧了一个清淡的鸡蛋青菜汤，正好解鱼的浓腻。
一切准备停当，饭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家，可陈大川还没来。
小树早已坐立不安，眼巴巴地望着门口：“陈大哥咋还没来？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蹭地站起来：“我出去看看！”说着，就像只小兔子似的蹿出了院门。
春桃看着他猴急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头：“这孩子，一刻也等不及了。”
小满正擦着灶台，闻言也笑了，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让他去看看也好。”她顿了顿，手下动作慢了些，轻声添了句，“这鱼……确实得趁热吃才最香。”
春桃瞥了她一眼，嘴角弯起打趣的弧度：“哟，你这是和小树一样急呢。”
小脸微热，嗔怪地看了姐姐一眼：“姐！”
小树没跑出去多远，刚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不是陈大川是谁？
小树立刻兴奋地大喊起来：“陈大哥！陈大哥！”他飞奔过去，一把拉住陈大川略显粗糙的大手，激动地往回拽，“快走快走！就等你啦！我小满姐做的鱼可香可香了，你再不来，我口水都要流干啦！”
陈大川被他扯得微微一个趔趄，看着小树急不可耐、满脸放光的模样，那总是紧抿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任由他拉着，加快了脚步朝那飘着诱人香气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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