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世子李弘成此刻的心情很不爽。
非常不爽。
他奉太子之命,前来敲打范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没想到,先是被这小子牙尖嘴利地顶撞了一番。
现在,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敢坐在树上看他笑话的神秘少年。
【哪来的野小子?】
李弘成眉头一皱,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在这京都城里,除了那几位皇子和寥寥几个顶级的权贵子弟,谁敢不给他靖王府的面子?
【穿得人模狗样的,就敢在本世子面前装蒜?】
他根本不认识李承辞,只当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外地王公贵族子弟,想学那些话本里的游侠儿,玩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你是何人?”李弘成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下巴抬得快要与天肩并肩。“本世子在此办事,识相的就赶紧滚!否则,休怪本世子对你不客气!”
他直接搬出了自己“靖王世子”的身份,想用这个在京都足以横着走的名头把对方吓退。毕竟,在这片地界上,除了皇权,就数他们这些宗室亲王最大了。
然而,树上的李承辞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自顾自地舔着手里的棒棒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这根廉价的糖果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味。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范闲。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范闲身上有一种让他感到些许亲切的气息,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认识一样。这种感觉很模糊,但却很真实。
【这个人……】
李承辞歪了歪头,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困惑。
【……好像不讨厌。】
而树下的范闲此刻心中也是凛然一惊,警惕性瞬间提到了最高。
虽然树上那个少年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呆萌,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高贵气质,是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见过的!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那不是靠金钱和地位堆砌出来的傲慢,而是一种仿佛与天地同在的淡然,视万物为刍狗的漠视。
【这京都真是卧虎藏龙啊。】范闲在心中暗道。【怎么随便出来逛个庙,都能遇到这种看起来就背景不凡的神秘人物?】
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赶紧带着自己的“定情鸡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接下来的剧情。今天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种小角色身上浪费时间。
然而,李弘成却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看到李承辞竟然敢无视自己,那份世子爷的骄傲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怒极反笑,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那群早已摩拳擦掌的护卫下达了命令!
“给本世子上!把这个姓范的小子,还有树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都给本世子——打断他们的腿!”
“是!”
那群如狼似虎的护卫瞬间领命,一个个抽出腰间的棍棒,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就朝着范闲和那棵大树攻了过去!
范闲无奈,心中暗骂一声“妈的”,只能暗自运起体内那股霸道无比的真气,准备先打翻几个,再找机会脱身。他可不想第一天进京就被人打断腿,那也太影响主角光环的伟岸形象了。
整个庆庙庭院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而就在这时,树上的李承辞似乎觉得下方这群人挥舞着棍棒、喊打喊杀的样子有些吵闹了。
非常吵闹。
就像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严重影响到了他安安静静吃瓜看戏的心情。
他那好看的眉头再次轻轻地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下方那些即将动手的护卫,又看了一眼那个被围在中间、他觉得“不讨厌”的范闲。
然后,他对着下方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轻飘飘的语气,说了一句足以让整个庆庙的“物理规则”都为之颤抖的话。
“别打了。”
这三个字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吹过庭院,除了离他最近的沈鸢几乎没有人听到。没有内力加持,没有真气鼓荡,就是一句单纯的、小孩子气的抱怨。
但是!
它们出口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无法观测的,如同天地法则般绝对至高的力量,降临了!
如同一只无形的神之巨手,轻轻地按下了这个世界的暂停键!
降临在了庆庙的庭院之中!
那些正挥舞着棍棒、满脸狰狞地朝着范闲冲过去的护卫,他们的身体在一瞬间猛地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琥珀。
一个护卫的棍子高高扬起,停在了距离范闲头顶不到半尺的地方,棍梢带起的风甚至已经吹乱了范闲的刘海。
另一个护卫的拳头已经递出,拳风凛冽,却在范闲的鼻尖前戛然而止,连一丝一毫都无法再前进。
还有的护卫正张着大嘴呐喊,口型还保持在“杀”字上,口水都甩了出来,却也晶莹地挂在半空,不再落下。
整个场面,就像一幅被瞬间冻结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油画。
诡异到了极点!
【!!!】
所有护卫的大脑都在这一瞬间当场宕机!
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挥出去的拳头、砸下去的棍棒,都像是被施了最顶级的定身法,在半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怎……怎么回事?!】
为首的护卫队长内心在疯狂地咆哮!他的理智和经验完全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不听使唤了?!】
他想打!他的大脑在疯狂地向自己的身体下达着“攻击”的指令!这是他身为护卫的本能!是世子爷的命令!
但是,他的身体、他的意志、他的灵魂——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抗拒着“打”这个行为!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就好像“打架”这个概念,在这一刻被从他们的世界里、被从他们的认知里、被从他们的灵魂深处,暂时地、强制性地剥离了!
他们知道什么是“打”,但他们就是做不出这个动作!
仿佛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深处有一个更高级的指令在告诉他们:不行,不可以,不能打。
“……”
“……”
“……”
整个庭院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诡异得足以让他们怀疑人生的景象给彻底惊呆了!
李弘成,这位不可一世的靖王世子,正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死鱼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群如同得了集体羊癫疯一般、保持着各种攻击姿态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手下!
【中……中邪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
【他们这是集体中邪了?!庆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这可是皇家寺庙,有天下第一高手大宗师坐镇,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撒野?
那么,不是中邪,又是什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无尽的恐惧,缓缓地移向了那棵树上。
移向了那个依旧一脸淡然,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神秘少年。
【是……是他干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响!让他浑身冰冷!
而另一边,范闲也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他那股已经提升到极致的霸道真气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丹田里,不上不下,差点没把他给憋出内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人并非被某种高深的内力或者真气所制服。因为现场没有任何真气波动的痕迹。
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堪称规则性的恐怖力量!
就好像……神谕。
神说,不许打架。
于是,这个世界,就真的不能打架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
范闲的世界观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受到了剧烈的、堪称毁灭性的冲击!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就是武功和真气,顶天了就是那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宗师。
可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难道这个世界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仙术?!言出法随?!】
他看着树上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这他妈比叶轻眉留下的那个高科技箱子还要离谱一万倍啊!
躲在偏殿里的林婉儿和她的侍女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捂着嘴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们凡人的眼睛,何曾见过这等神迹般的景象。
只有一个人例外——树上的沈鸢。
她看着下方那群“行为艺术雕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
她的内心在疯狂地尖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无奈的极致吐槽欲!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这就是‘概念剥离’吗?!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她作为唯一一个近距离观察李承辞的“研究员”,早就对这种现象有了一些理论猜测。
【仅仅因为一句‘别打了’,就直接从规则层面暂时性地剥夺了在场所有人‘打斗’这个行为概念?!】
【这他妈比‘时间停止’还要高端!还要不讲道理啊!时停只是暂停了过程,他这个是直接删除了行为逻辑啊!】
【这要是让他说一句‘不许呼吸’,是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得当场憋死啊?!】
想到这里,沈鸢自己都打了个冷颤。
她看着自己身边那个依旧在专心致志舔着棒棒糖、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的少年,眼神已经变得无比狂热!
【BUG!这绝对是天道级的BUG!】
【我……我一定要把他搞到手!不!是把他的研究权搞到手!只要能研究明白他能力的原理,什么四大宗师,什么庆帝陈萍萍,全都是弟弟!】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树上的李承辞,终于结束了他与棒棒糖的亲密接触。
他三下五除二地将最后一点糖分舔干净,然后将那根光秃秃的棍子随手一扔。
紧接着,他的身体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从那数丈高的树杈上飘然而下,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份轻描淡写,那份写意从容,再次让范闲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人看他如同看鬼神一般的惊骇目光,径直走到了那个还处在懵逼状态的范闲面前。
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先是指了指范闲,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最后,他对着范闲露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友善、最纯粹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得像初生的婴儿,不含一丝杂质。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要不要交个朋友?】
范闲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大哥,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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