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萝卜烂在地里，分给村民们吧……嗯，记得好好晒成干，冬天就能当口粮了。”
“这主意好！”管家像是早等着她拿主意似的，立刻应道。
佩内洛普心里却掠过一丝别扭——自从记起前世的事，她连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间的习惯，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
身体活在中世纪时代，脑子里却装着现代社会的记忆，这种认知上的割裂感，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
好在这种恍惚只是暂时的，毕竟她顶着“贵族”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那些宫廷礼仪早像穿惯了的衣服一样，贴合得理所当然。
她定了定神，又开口：“先解决最紧急的事。”
“现在城堡里给村民留的应急粮，只剩十天的量了。就算把这些粮全留给男爵府自己用，也撑不过三个月。”管家连忙解释。
这话一出，底下家臣们的脸色明显又沉了几分。
“只剩十天？照这样下去，咱们难道要宣告破产吗？”佩内洛普压下心里的慌，强装镇定地问，“还有其他要解决的事吗？”
“冬天一到，怪物会更活跃，得赶在天冷前雇些佣兵才行。”
“魔法石也缺得厉害，至少得五万金币才够买。”
“要让村民熬过冬天，应急粮至少得备足三个月的量。”
“柴火也不够……”
“还有水源的问题……”
……
绕来绕去，所有难题最后都指向同一个字——钱。
佩内洛普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虽说这一世身份提高了，可日子怎么比前世还难熬？
“到底怎么才能让领地熬过这个冬天啊……”她强忍着没叹出声。
原本以为应急粮至少还能撑一个月，结果只有十天？
想到这儿，她都快委屈得掉眼泪了。
“再想想，还是恨那个女主。”
说真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女主有好感。
就算女主有理由为了复仇，冷着心把老皇帝斩了，可这代价，全让她们这些“小透明”扛了啊！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佩内洛普总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个。
“总得救救我们这些小透明吧！”
当然，她也不能一直坐在这儿怨女主。
饿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先从眼下能做的事开始吧。”佩内洛普琢磨了半天，终于拿定了主意。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去帝国银行贷款！明天天亮我就去最近的分行，你们赶紧准备一下。”
“您觉得分行经理会给哈洛领地批贷款吗？”
家臣们脸上全是怀疑——谁都知道，帝国银行绝不会把钱借给一个快撑不下去的乡下领地。
连最年长、也最固执的那位家臣，都忍不住开口指责：“夫人，您难道要向商人低头吗？已故的男爵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您怎么能在一个普通商人面前放低身段！”
哈？
佩内洛普被这突如其来的“老古板发言”噎了一下。
都已经有魔法步枪了，大陆上也跑着魔法工程列车，这位家臣居然还瞧不上资本家，简直离谱。
就算在这个世界，权力和财富不还是最硬的底气吗？
“难怪领地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些家臣根本没有金钱观念，也不懂务实。
管理领地明明更需要商人的思维，而不是抱着贵族的老一套不放。
男爵的死固然可惜，可短短时间内就让领地垮成这样，这些家臣的固执也“功不可没”。
“不然……我干脆逃了吧？”佩内洛普暗自在心里冒出这个阴暗的念头。
现在的领地，就像一艘正在下沉的船。
聪明人早就该跳上救生艇跑了，等船真沉了，只剩一堆碎木板在水上漂着，什么都没了。
“为什么前世的记忆偏偏两个月前才觉醒啊？要是早一年记起来，我就能带着嫁妆偷偷跑到首都去了……”
可后悔也没用，佩内洛普根本没地方可去。
回娘家？
不可能。
她娘家比这儿还穷，作为没落贵族的女儿，守寡回去只会让父母为难。
更糟的是，他们说不定会把她再嫁给某个糟老头子——在他们眼里，留着一个没结婚的女儿（说白了就是吃白饭的），就像拖着个累赘。
“绝对不行！我得趁现在还是领主，好好利用这个身份。”
佩内洛普硬起心肠，语气坚定地说：“明天我去帝国银行，一定把贷款拿下来。咱们就靠这笔钱过冬。”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要是不想饿死，就算让我给分行经理下跪，我也认了！”
“……？”
她这话说得又急又狠，管家都被吓了一跳，家臣们更是满脸不敢置信。
贵族给银行经理下跪？
就算到了绝境，让贵族向平民低头，在这个保守的乡下领地，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他们的夫人，居然亲口说出了这种话。
“这真的是以前的男爵夫人吗？”
当初佩内洛普刚嫁过来的时候，安静得像个影子，连存在感都很弱。
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强硬，所有人都觉得又不安又困惑。
可佩内洛普的眼神却没半点动摇。
她和这个时代的贵族不一样——那些人把骄傲看得比命重，可她的灵魂早就被社会的“务实”磨透了，什么都没有活下去重要。
“你们要是有更好的办法，现在就说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不然，难道咱们一起饿死吗？”
第二天一早，佩内洛普坐上了去佩拉尔城的小马车。
佩拉尔城在拉因塞尔公爵的领地范围内，是个大城市——有热闹的大集市，有各种官府机构，最重要的是，那儿有帝国银行的分行。
她的随行队伍简单得可怜：一个护卫骑士、一个车夫，再加一个仆人。
出发前，佩内洛普特意让人把青草药装到马车的储物格里。
理由很简单：“不管能卖多少钱，总不能让药田就这么荒着。到集市上试试，说不定能卖出去。”
草药装好后，马车沿着颠簸的小路慢慢驶离，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佩拉尔城。
“今晚先在客栈歇一晚，明天早上再办事，精神也好些。”骑士提议道。
“大家都辛苦了。”佩内洛普点点头。
她在一家简陋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随便吃了点清淡的早餐，就直奔帝国银行。
虽说时间还早，可银行大厅里已经挤满了排队的人。
佩内洛普也跟着站到了队伍后面，和其他人唯一的不同，是她的姿态——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收，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族女子特有的从容。
大厅里的人忍不住频频朝她看。
她的裙子虽然有些过时，可料子很好，那股沉静的优雅劲儿，让人没法不注意。
就像从旧画册里走出来的人似的，端庄又疏离。
可没人知道，佩内洛普的心里早就慌成一团了。
“分行经理真的会批贷款吗？”
前世申请房贷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可现在作为领地的主人，一想到要借钱，心脏就砰砰直跳。
她连利息都不知道能不能还上，更别说本金了。
“领地的人根本不懂怎么管钱，我到底该不该贷这笔款啊？”
她甚至能想象到后续的麻烦——要是领地还不上钱，就不是“下沉”了，而是直接“碎”了。
要是每个月还不上利息，银行肯定会雇佣兵来催债，到时候她想跑都跑不掉，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
“别想了！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得硬气点！”
佩内洛普深吸一口气，可胸腔里的心跳声反倒更响了，在耳朵里嗡嗡的。
“不然……我现在回去算了？”
她想给自己打气，可后悔的情绪却一个劲儿往上涌。
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兴冲冲地跑来找帝国银行贷款啊？
连她自己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