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清风微漾涔心亦守 > 第十九章 月下定情
换源:


       月至中天时,桂花香浓得像化不开的蜜。

周漾的指尖被赵涔亦握得发暖,方才的凉意顺着交握的掌心一点点散了,倒有股热意从心底漫上来,烧得她耳尖发烫。

“其实……”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哭后的沙哑,“我刻兔子灯时,陈浅说耳朵该刻成灵芝形,讨个吉利。

我说不好,得是尖的,像能刺破云的箭头。”

赵涔亦挑眉,“为何?”

“因为箭头能护着人啊。”

她望着他掌心的薄茧,那里有常年握箭留下的痕迹,“就像……就像你护着我一样。”

话出口,她忽然羞得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刻木头、画图纸磨出来的,此刻倒成了彼此最熟悉的印记。

“那兔子灯还在吗?”他问。

“陈浅说要挂在少府监的院里,等我回去看。”

“好。”他应得干脆,“忙完这阵,我陪你去看。”

周漾抬眼,正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月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往日里锁着的眉头舒展着,像被这月色熨平了褶皱。

她忽然想起他说佛座描金要等她来,想起他盯着陈浅画的兔子看了半宿,原来有些牵挂,从不用明说,早藏在那些看似寻常的话里。

风卷着几片桂花落在石桌上,赵涔亦伸手拂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发梢。

他顿了顿,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的耳垂,像碰了团火。

“冷吗?”他问,声音低得像耳语。

周漾摇摇头,却往他身边靠了靠。

披风的边缘搭在一起,混着松烟墨香与皂角香,成了独属于他们的气息。

她想起父亲说的“匠人敬手艺如敬神明”,此刻倒觉得,眼前这人,或许就是神明派来护着她这门手艺、护着她这个人的。

远处传来换岗守卫的脚步声,赵涔亦却没动。

他望着她,忽然说:“等扳倒魏党,周府的案子翻了,我带你回周府看看。”

周漾的心猛地一跳。

“我让人查过,周府的老宅还在,只是封了。”

他的拇指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到时候,让陈浅去给你刻新的铜镜,比碎掉的那面更亮。

佛龛上的木嫦娥,也让他刻个新的,这次刻成双的,加个后羿,省得嫦娥孤单。”

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却不是涩的,带着点甜。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碎了的镜,烧了的嫦娥,知道她藏在“江怀月”名字下的,那点想做回周漾的念想。

“赵涔亦,”她哽咽着笑,“你怎么什么都想好了?”

“因为得给你留着盼头啊。”他望着她,眼底的月光碎成了星子。

“就像陈浅家的三张桌,总得有个地方,让你知道,有人盼着你回去。”

脚步声远了,寺内又恢复了寂静。

赵涔亦抬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试探,像怕碰坏了什么稀世珍宝。

周漾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混着远处偶尔的更鼓声,成了这秋夜里最安稳的节拍。

“以前觉得中秋的月亮太冷清,”她埋在他的披风里,声音闷闷的,“今晚倒觉得,它把光都给了我们。”

赵涔亦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到那股清清爽爽的皂角香。

他忽然觉得,那些军报上的冰冷字迹,密信里的沉重字眼,在此刻都成了远处的风声。

他只要护着怀里的人,护着这片刻的安稳,就够了。

“往后的中秋,”他说,声音裹在风里,带着桂花的甜,“我都陪你。”

周漾没说话,只往他怀里缩了缩。

披风外的风还在吹,却再也吹不散这石桌边的暖意。

月光落在交缠的影子上,像给这对孤影,盖了层温柔的印。

天快亮时,赵涔亦才把周漾送回她的帐房。

临走前,他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塞进她手里。

“什么?”周漾借着月光看,是枚小小的木刻,刻的是只兔子,耳朵尖尖的,正是她教陈浅刻的样式,只是这只的耳朵上,多了个小小的箭头。

“陈浅画的兔子太丑,”他难得带了点促狭,“我重刻了个,给你留着。”

周漾捏着那枚木刻,指尖触到光滑的木纹,像触到了他藏在冷硬外表下的温柔。

她抬头想道谢,却见他已转身,军靴踏过满地桂花,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却不再是孤单的模样。

帐房里,她把木兔放在枕边。

窗外的月光渐渐淡了,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周漾望着那枚木刻,忽然觉得,那些碎掉的、烧掉的,或许都能一点点补回来。

就像这兔子的耳朵,带着箭头的形状,总能刺破黑暗,找到光的方向。

而她的光,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帐房里,等着和她一起,迎接新的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