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的晨光透过门缝,像一道苍白无情的探照灯光,切割开隔间内的昏暗,恰好落在莫星黎紧闭的眼睑上。
他其实一夜未眠。
喉咙干得发疼,像是被砂纸磨过,吞咽动作都变得艰难。是哭得太厉害,还是昨晚那场酷刑般的“疏导”消耗太大?也许两者都有。胃里空荡荡的,泛起一阵阵酸涩的灼烧感,那管淡蓝色的营养液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就在他试图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以抵御无处不在的寒冷和不适时,隔间的门无声滑开了。
没有预警,没有询问。
莫星黎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恐惧条件反射般地攫住他,他甚至不敢回头,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覆盖物里,屏住呼吸,祈祷这只是系统的一个错误。
但脚步声响起。沉稳,规律,一步步靠近床边。
是邵斯南。
那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即便经过一夜似乎已经收敛了许多,依旧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宣告主权般的压迫感,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它不再像昨夜那样狂暴躁动,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克制,但……似乎有哪里不同。仿佛暴风雪过后,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冰雪的寒意和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静谧张力。
莫星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来干什么?还想继续吗?还是……来确认他的“所有物”是否还完好?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莫星黎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几乎要弹跳起来,却又因为身体的疼痛和虚弱而动弹不得。
邵斯南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的牢固程度。然后,那只手顺着他的手臂向下,轻易地掀开了那层可怜的、用于遮蔽的覆盖物。冰冷的空气瞬间拥抱住他赤裸的、布满痕迹的背部皮肤。莫星黎像一只被剥光了壳的软体动物,被迫暴露在捕食者的目光下,毫无遮掩,脆弱不堪。
他能感觉到邵斯南的目光在他背上逡巡,掠过那些青紫的指痕,或许还有地板硌出的红印,以及……其他更不堪的痕迹。那目光如同实质,冰冷而专注,让他每一寸肌肤都绷紧到了极致。
忽然,一个微凉的东西抵在了他身后那处依旧红肿灼痛的地方。
莫星黎瞬间僵住,连颤抖都停止了。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他,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哀求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哽咽。还来?难道昨晚那样……还不够吗?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并没有来临。
一丝清凉的、带着淡淡药香的凝胶状物体,被小心地、甚至可以说是……略显笨拙地,涂抹在了那处受伤的地方。
嗯?
莫星黎愣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药膏?他在……给自己上药?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他感到无措和……荒谬。这算是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主人对自己不小心损坏了的玩具进行的事后修补?
那涂抹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邵斯南的手指似乎并不习惯做这种细致的工作,力道有些生硬,偶尔还是会牵扯到伤处,带来细微的刺痛。但他确实是在涂抹,范围仅限于那最严重的撕裂伤,并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带有狎昵意味的触碰。
整个过程沉默得令人窒息。只有两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和药膏涂抹时极其细微的黏腻声响。
莫星黎死死地咬着牙,脸埋在臂弯里,身体依旧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无法理解邵斯南的行为。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仁慈”的举动,比持续的暴力更让他感到恐慌和困惑。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新的折磨方式吗?
很快,药膏涂抹完毕。那丝清凉确实稍微缓解了部分火辣辣的疼痛感,但莫星黎内心的寒意却有增无减。
覆盖物被重新拉回来,盖住了他的身体。
然后,他听到邵斯南直起身的声音。
“今天你可以休息。”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程序,“营养液和水分会定时配送。没有召唤,不必出来。”
说完,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隔间的门滑开又关上。
空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冷冽雪松气息和淡淡的药香。
莫星黎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才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松开了紧紧咬住的牙关。
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异常。但更让他难受的,是心里那种乱麻般的、无法理清的情绪。
恨吗?当然是恨的。恨他的粗暴,恨他的折辱,恨他将他拖入这无边的地狱。
怕吗?毋庸置疑。那个男人是危险本身,是掌控他生杀予夺大权的狱卒。
那刚才那算是什么?一丝微不足道的、近乎施舍的“善意”?这反而像是一滴温水滴入了冰封的湖面,未能融化任何东西,只是让冰层下的混乱暗流更加汹涌。他宁愿邵斯南一直那样冷酷残暴下去,至少那样他还能清晰地知道自己该恨什么,该如何去防御。
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他烦躁地闭上眼,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驱逐出去,却徒劳无功。身体的不适依旧明显,虽然药膏起了一点作用,但内部的肿痛和身体的酸软无力感依旧挥之不去。喉咙的干渴和胃部的空虚也变得越发难以忍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墙壁上的孔洞再次滑出托盘。这一次,上面除了有一支淡蓝色的营养液,还有一小瓶纯净水。
莫星黎盯着那瓶水,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干渴最终战胜了屈辱和食欲不振。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身后的伤,疼得他额头冒汗。他拿过那瓶水,拧开,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冰凉清澈的液体滑过干涩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至于那管营养液,他看了一眼,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最终还是暂时放弃了。
他重新躺下,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休息?在这种地方,在这种状态下,所谓的休息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煎熬。
他试图思考逃离的计划,但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根本无法有效运转。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让他疲惫到了极点。窗外的模拟日光渐渐变得明亮而虚假,宣告着白日的正式来临。
就在他意识昏沉,几乎要被疲惫拖入浅眠时,颈间的金属环再次轻微震动。
不是枢机的声音。
而是邵斯南那冰冷的声音,直接传入他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晚上白琏小姐会来。收拾好你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得体的样子。”
白琏。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莫星黎昏沉的意识。
那个骄纵的、视邵斯南为私有物的千金小姐。她来干什么?来看他的笑话?来欣赏邵斯南的新“玩具”有多么狼狈不堪?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白琏那充满恶意和轻蔑的眼神,以及她可能会说出的那些刻薄话语。
邵斯南让他“收拾好自己”、“不得体”……所以,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仁慈”,是为了不让他的所有物在客人面前丢了他的脸面吗?
原来如此。
心底那丝刚刚升起的、荒谬的困惑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一切都说得通了。哪有突如其来的善意,不过是基于绝对占有和掌控下的、维护自身面子的行为罢了。
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包裹了他。
他不仅身体被禁锢,被使用,连维持最基本的狼狈和破碎的权利都没有。他必须像个光鲜的玩偶,在需要的时候,被摆出来,证明主人的所有权和品味。
他缓缓地坐起身,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冰冷,拿过那管他原本不想碰的营养液,机械地拧开,面无表情地将那粘稠滑腻的液体挤入口中,吞咽下去。
像给机器添加最基础的燃料。
然后,他挪下床,走向那个狭小的清洁间。
他需要“收拾好自己”。
为了不在那个叫做白琏的女人面前,显得过于“不得体”。
为了他那位冷漠的主人,那可笑的面子。
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淋下,冲刷过身体上的痕迹,却冲不散刻在灵魂里的屈辱。他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颈侧带着暧昧伤痕的自己,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冰冷的弧度。
好吧。
如您所愿,邵总。
他会“收拾”好的。
收拾好这具破碎的躯壳,戴上更完美的伪装面具,去迎接下一场……不知何时才会落幕的折辱戏码。
颈间的金属环,冰冷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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