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主厅里残留的、混合着酒味和不稳定信息素的空气彻底隔绝。莫星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下去,膝盖曲起,将脸深深埋入其间。
头顶那灼热的、带着漫不经心占有意味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那里。不同于之前的粗暴和强迫,这种……这种近乎无意识的、如同抚摸宠物般的触碰,带来一种更诡异的屈辱感,像细密的针,扎进神经深处,找不到源头,却持续地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酸胀感。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感觉驱散,发丝摩擦过睡衣柔软的布料,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没用。那触感如同附骨之疽。
还有邵斯南最后那句“你可以滚回去了”,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dismissive,像打发掉一件暂时不再需要的工具。
胃里那点营养液又开始翻搅,带来一阵虚弱的恶心。他蜷缩着,试图压制住这种不适,却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法抵御的寒意。那件昂贵的丝绸睡衣此刻贴在他皮肤上,只感到滑腻的冰凉,毫无暖意。
这一夜,就在这种半昏半醒、寒冷与屈辱交织的状态中煎熬过去。窗外的模拟星光逐渐被人工晨光取代,隔间内恢复了那种均匀而虚假的明亮。
他几乎能根据光线的变化来判断时间了。又一个囚徒的技能被点亮。
果然,墙壁孔洞准时滑出托盘,一支营养液,一小瓶水。
他盯着它们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抗拒没有意义,只会消耗他本就岌岌可危的体力。他需要燃料,哪怕这燃料劣质得令人作呕。他机械地喝完,感受着那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空荡的胃袋,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却不满足的填充感。
刚放下空瓶,甚至没等他重新缩回角落,颈环便震动起来。
不是邵斯南的声音。是枢机那毫无波澜的电子音:
“编号739,请于60秒内抵达主厅。邵斯南先生召见。”
又来了。
莫星黎的心脏条件反射性地一缩。这次又是什么?易感期余波?还是单纯的……召之即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感和身体各处叫嚣的酸痛,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碍眼的睡衣,认命地站起身。双腿依旧虚软,身后的钝痛提醒着他最初的遭遇,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艰难。
门滑开。他走入主厅。
邵斯南已经在那里了。
他站在观星窗前,背对着这边,身形挺拔,重新裹在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里,仿佛昨夜那个显露出一丝疲惫和失控的男人只是幻觉。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影,周身的气息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冰冷的控制感,甚至比之前更甚,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刻意加强。
空气中,昨晚打碎的酒杯和酒液已经被清理干净,连一丝气味都没有留下,只有那冷冽的雪松信息素重新占据了绝对主导,稳定,冰冷,拒人千里。
莫星黎停在他身后三米左右的地方,垂着眼,盯着地面光滑如镜的倒影,等待指令。
邵斯南没有立刻转身。他望着窗外那片永恒流转的星海,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
“这里的规矩,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刻进脑子里。”
莫星黎的心猛地一沉。规矩?他又触犯了哪一条?是昨晚倒水时溅出来的那几滴?还是他离开时不够“滚”的姿态?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询问,只能将头垂得更低,身体微微绷紧,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惩罚。
邵斯南终于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莫星黎身上,扫过他穿着那件深蓝色睡衣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第十一条。”邵斯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未经允许,不得发出不必要的噪音。包括但不限于,脚步声过重,物品碰撞声,以及……”
他的视线落在莫星黎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无意义的身体颤动声。”
莫星黎的指尖猛地蜷缩进掌心。无意义的身体颤动?这也能算噪音?这根本就是……就是吹毛求疵!是赤裸裸的压迫!
但他依旧沉默着,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看来你需要一个更清晰的环境来理解‘安静’的含义。”邵斯南淡淡地得出结论,仿佛在进行一项逻辑推演。他抬手,随意地在空中虚点了一下。
“枢机。”
“在,邵先生。”冰冷的电子音即刻响应。
“开启露台环境模拟。低温模式,一级风力。”邵斯南的命令简洁无情,“直到他学会保持绝对静止。”
“指令确认。露台通道开启。环境参数设置:温度5摄氏度,风速每秒3米。持续时间:待定。”
主厅一侧原本光滑无缝的墙壁,突然无声地滑开一道入口,后面连接的是一片延伸出去的、由透明能量屏障笼罩的露天平台。几乎是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明显寒意的风瞬间从入口处灌了进来,吹得莫星黎身上的丝绸睡衣紧紧贴附在身上,布料波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5摄氏度?穿着这一层薄薄的丝绸?
莫星黎难以置信地看向邵斯南,眼底终于控制不住地泄露出一丝惊惧和哀求。这会冻死人的!
邵斯南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但那双墨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动摇,只有一片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漠然。
“进去。”他命令道,下巴微抬,指向那片寒风凛冽的露台,“跪着。什么时候你的身体学会完全静止,什么时候考虑结束。”
跪着?在冰冷的寒风中?直到身体完全静止?这怎么可能?人体在低温下本能地就会颤抖!
这根本不是教导,这是折磨!是驯化!
莫星黎的身体抗拒地向后缩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需要我重复?”邵斯南的声音沉了下去,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增强,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肩膀上。
莫星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那冰冷的、带着寒意的空气,肺叶都被冻得生疼。他知道,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个敞开的露台入口。越是靠近,那股寒意就越是刺骨。风力虽然不大,但持续不断地吹拂着,带走皮肤上可怜的热量。
他踏上了露台的金属地面。冰冷瞬间透过薄薄的鞋底和脚心窜上来,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寒风立刻包裹住他,丝绸睡衣根本毫无御寒作用,瞬间变得如同冰片一般贴服在身上,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按照命令,屈膝,慢慢地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冰冷金属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冷痛直冲头顶。
“姿势。”邵斯南冰冷的声音从主厅传来。他并没有跟出来,只是站在温暖的室内,隔着透明的能量屏障,如同观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看着他。“背挺直。头低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莫星黎咬着牙,依言调整姿势。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更多的冷空气钻入衣料缝隙。寒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他的脸颊、耳朵、脖颈。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牙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噪音。”邵斯南的声音透过寒风,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悦的提醒。
莫星黎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但寒冷是生理反应,不是意志力可以完全克服的。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战栗,呼吸也变得急促,白色的呵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冰冷的温度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可怜的热量,四肢开始变得麻木、僵硬,耳朵和鼻尖冻得发疼。那件昂贵的睡衣成了彻头彻尾的讽刺,如同裹着一层冰纱。
他能透过透明的屏障,看到主厅内温暖的光线,看到邵斯南模糊的身影似乎走到了沙发边,坐下,甚至拿起了一块数据板,仿佛只是在悠闲地阅读,偶尔才抬眼瞥一下露台上正在受苦的他。
这种对比,这种视若无睹的冷漠,比寒风更让人感到刺骨的冰冷。
他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控制。意识开始因为低温而变得有些模糊,思维迟缓。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即将瘫倒在这冰寒之地时,邵斯南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颈环,直接传入他几乎冻僵的耳中:
“看来一小时还不够。枢机,温度下调至2摄氏度。时长延长。”
莫星黎的瞳孔骤然收缩。
绝望,如同露台上的寒风,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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