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琏那淬毒般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在莫星黎身上。冷的是那赤裸裸的轻蔑和羞辱,烫的是被瞬间点燃却无处发泄的怒火。
“就你这样的,也配用南哥哥的东西?也配待在他的地方?”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梢,狠狠抽打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上。他配不配?这个问题轮得到她来问?他难道是自己选择穿上这身衣服,选择待在这个冰冷的囚笼里的吗?!
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烧得他耳根滚烫,指尖却冰冷得微微发抖。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习惯性低垂、盛满怯懦和恐惧的深琉璃色眼眸里,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迸射出一种尖锐的、几乎是淬利的东西,直直射向门口那个骄纵的女人。
那眼神太快,太利,像黑暗中突然划过的冷电,完全不符合一个“温顺配给品”该有的反应。
白琏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反抗的眼神刺了一下,她脸上的得意和嘲讽僵了一瞬,随即被更浓的恼怒所取代。像是被一只她认为可以随意踩死的虫子突然瞪了一眼,感觉受到了冒犯。
“看什么看?”她柳眉倒竖,声音拔高,更加尖利,“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踩着高跟鞋,又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踩到莫星黎蜷缩的腿。那股甜腻到发齁的香水味混合着她自身攻击性极强的Omega信息素,蛮横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与邵斯南那冷冽的雪松味、医疗室的消毒水味以及莫星黎自己那丝微甜的草木气息疯狂对冲,令人窒息。
“我告诉你,”白琏俯下身,精心修饰过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却更显刻薄,“别以为南哥哥暂时对你有点兴趣,你就能蹬鼻子上脸。像你这样的玩意儿,他新鲜两天也就腻了,最后还不是像垃圾一样扔掉?我见得多了!”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舔过莫星黎身上的睡衣,语气里的嫉妒和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这料子也是你能穿的?碰脏了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洗干净!”
说着,她竟然伸出手,那涂着鲜艳蔻丹的、尖尖的指甲,就要去抓扯莫星黎睡衣的领口,似乎想把这“玷污”了昂贵布料的东西当场剥下来!
莫星黎的心脏猛地缩紧!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那带着恶意的触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这个躲避的动作,彻底激怒了白琏。
“你敢躲?!”她尖声叫道,像是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手腕一翻,这次不再是抓向衣服,而是直接朝着莫星黎的脸颊挥去!那尖锐的指甲,在隔间冷光下闪着不善的光泽。
莫星黎瞳孔放大,看着那巴掌带着风声扇过来,身体却因为紧贴着墙壁而无处可避,只能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绷紧了身体等待疼痛的降临——
然而,预期的耳光并没有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惊人的手,从斜刺里伸出,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攥住了白琏即将落下的手腕!
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白琏的惊呼声和莫星黎倒抽冷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莫星黎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到邵斯南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隔间门口。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阴影。脸色冷得像是万年寒冰,那双墨黑的眼底翻涌着极其骇人的风暴,紧抿的薄唇拉出一条冰冷僵直的线。
他甚至没有看莫星黎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琏身上,或者说,集中在他攥住的那只手腕上。
“南、南哥哥……”白琏手腕被捏得生疼,骨头仿佛都要碎裂,她疼得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刚才那副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惊慌和委屈,“你弄疼我了!快放手!”
邵斯南没有放手。他甚至又收紧了一丝力道,白琏顿时痛呼出声,脸色发白。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邵斯南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凛冽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暴怒。
不是“谁允许你进来”,也不是“谁允许你打人”。
而是——“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瞬间刺穿了两个人。
白琏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嫉妒——他竟然为了一个配给品,这样对她?!还称之为“我的东西”?!
而莫星黎,则感到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冰冷。“东西”……果然,无论表面如何,在他眼里,自己终究只是一件“东西”。一件不容他人随意触碰、损坏的……私有物品。
“我……我只是……”白琏疼得声音发颤,试图辩解,“他只是个低贱的配给品!他刚才瞪我!他还敢躲!我替你教训一下他怎么了?!”
“教训?”邵斯南的声音里淬着冰,“我的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
他猛地甩开白琏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白琏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狼狈地扶住了外面的门框才稳住身体。她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腕,看着邵斯南那副冰冷骇人的模样,又惊又怕又委屈,眼泪掉得更凶。
“滚出去。”邵斯南盯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黑暗,“现在。立刻。”
“邵斯南!你为了这么个玩意儿……”白琏失声尖叫,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枢机!”邵斯南直接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把她‘请’出去!列入临时黑名单,未经我允许,禁止再次接入!”
“是,邵先生。”枢机的声音立刻响应。
几乎是同时,两个之前不知隐藏何处的、体型更大的安保机器人滑行而至,一左一右“站”在了白琏身边,机械臂做出“请”的姿势,但那种态无疑是强制的。
“你们敢碰我?!滚开!”白琏尖叫着,试图挣扎,但机器人的力量岂是她能抗衡的。她被半“扶”半“架”着,强行带离了隔间门口,那尖利的叫骂和哭泣声迅速远去,最终伴随着外部气密门关闭的声音,彻底消失。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隔间内冰冷的空气,和站在门口、周身依旧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邵斯南。
莫星黎依旧紧紧贴着墙壁坐着,身体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冲突而微微发抖。他垂着眼,不敢去看邵斯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邵斯南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终于落在了莫星黎身上。
那目光极其复杂,沉沉的,带着未散的怒意,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晦暗。他的视线扫过莫星黎惨白的脸,泛红的眼眶,最后落在他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处——那里因为刚才的躲避和拉扯,露出了更多苍白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
空气凝滞得可怕。
莫星黎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身上每一寸扫过,带着一种审视,一种评估,还有一种……被侵犯了所有权的、冰冷的躁怒。
忽然,邵斯南朝他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巨大的阴影再次将莫星黎完全笼罩。
莫星黎吓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化石。他要做什么?因为自己惹来了麻烦?因为自己刚才那个“瞪视”引来了白琏的发作?他要亲自“教训”了吗?
邵斯南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莫星黎浑身一颤,几乎要缩成一团。
邵斯南伸出手。
莫星黎猛地闭上眼睛,睫毛剧烈颤抖,等待著落下的惩罚。
然而,那手指并没有打他,也没有掐他。而是……落在了他睡衣的领口上。
指尖带着高于常人的体温,微微有些粗糙,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邵斯南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但却异常专注地、将被他刚才躲避和白琏拉扯而弄乱的睡衣领口,一点点整理好,抚平褶皱,仿佛在修复一件被外人碰触过的、珍贵的所有物上的瑕疵。
他的指尖偶尔划过莫星黎的脖颈皮肤,那灼热的触感与之前的冰冷恐惧形成极其诡异的对比。
莫星黎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又是什么。
整理好领口,邵斯南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那样停在他的锁骨附近,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那细腻的皮肤,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某种无意识的占有性流露。
他的呼吸似乎比平时重了一些,那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也因为刚才的动怒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沉沉地压下来,包裹住莫星黎。
“记住,”邵斯南的声音低沉地响起,贴得很近,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是我的。只有我能碰。”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在那片皮肤上按了一下,留下一个短暂的、灼热的触感,然后猛地收回手,站起身。
仿佛刚才那片刻诡异的、近乎温柔的触碰从未发生过。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莫星黎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深不见底,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晦暗的风暴。
“没有下次。”他丢下这四个字,含义模糊——是指白琏的闯入?还是指莫星黎方才那瞬间的“瞪视”和“躲避”?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隔间。
门再次关上。
莫星黎独自瘫坐在冰冷的墙角,身上还残留着被白琏指甲威胁的恐惧,脖颈间却烙印着邵斯南指尖那灼热的、充满占有欲的触感。
毒汁与冰墙。
他仿佛刚刚同时经历了一场闹剧般的羞辱和一场无声的风暴。
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只能被动承受。
无论是恶意,还是那令人更加恐慌的……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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