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新型的、高强度的心理拉锯战,像两台精密却充满恶意的机器在silent地对撞,每一次无声的指令与服从,每一次暗藏机锋的试探与回避,都在消耗着巨大的能量。
莫星黎感觉自己像一颗被过度使用的CPU,持续运行在临界温度之上,发烫,却不敢宕机。维持那种表面的死寂顺从所需的计算力,远超乎想象。他必须时刻分析邵斯南的每一点语气变化,每一个眼神停留,解读那些模糊指令背后可能的一万种含义,并迅速做出最“正确”、最不会引发波澜的反应。
这导致了一个邵斯南或许并未预料到的副作用——生理上的疲惫无法完全掩盖。
尽管莫星黎极力维持着动作的精准,但某些极细微的破绽,还是在他高度消耗的状态下,悄然流露出来。
比如,在一次长达数小时的silent站立后,当邵斯南终于挥手示意他可以短暂休息时,他转身走向角落的步伐,会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力克制后的虚浮。
又比如,有时在清晨,即使他立刻垂下眼睑,那瞬间抬起的眼眸深处,也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未能被彻底掩饰的、源自深度精神耗竭的涣散和疲惫。那不是单纯的困倦,而是一种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榨干后的空洞乏力。
这些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节,却像磁石一样,吸引住了邵斯南那双习惯于捕捉一切异常的眼睛。
他注意到了。
起初,这只是一种冷眼旁观。看着这件“物品”在高速运转下逐渐显露出的“性能极限”,甚至带给他一种扭曲的、验证其掌控力强度的满足感。
但渐渐地,某种更加晦暗难明的情绪,开始掺杂进这种冰冷的观察里。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抗拒的躁动。
看着那单薄的身影偶尔流露出的、那份强行压抑下的虚弱,看着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源自无法得到真正休息的疲惫阴影……邵斯南发现自己竟然会产生一种极其荒谬的……不适感。
就像看到一个极其精密的仪器,因为过度使用而内部发出了细微的、不和谐的摩擦声。明明还在完美运行,却预示着潜在的故障风险。
这种“风险”让他感到不快。
非常不快。
这种不快,并非出于对莫星黎本身的关心,而是源于一种对“所有物”完美状态的偏执要求,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不愿承认的、被那脆弱感所莫名触动的烦躁。
他不喜欢看到这种“勉强”的迹象。他想要的是一件能够永远完美响应、永远不会显露出疲态的“物品”。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不能容忍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任何可能脱离掌控的“不稳定”迹象,哪怕是因他而起。
于是,一种全新的、更加矛盾的控制模式出现了。
他会突然在莫星黎完成某项并不紧急的任务后,冷着脸扔过去一管高能量的营养补充剂,命令:“喝了。”
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不是在提供补给,而是在进行一项必要的设备维护。
莫星黎会silent地接过,silent地喝下。内心却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警惕。这又是什么新型的试探?测试他是否会因此流露出感激?还是为下一轮更残酷的消耗战做准备?
有时,在深夜,当邵斯南结束工作,发现莫星黎依旧按照旧指令silent地站在书房外某个定点时,他会蹙起眉,用一种近乎挑剔的语气说:“这里不需要你了。消失。”
“消失”这个词,冰冷又残忍。但背后的含义,却是允许他去休息。
莫星黎会依言“消失”,回到那个冰冷的角落,蜷缩起来。身体得以放松,精神却更加紧绷。他无法理解这种反复无常。一边是极致的消耗,一边又是突如其来的、施舍般的“休憩”。这比持续的高压更让人难以适应,仿佛心跳被强行操控着忽快忽慢,迟早会崩溃。
最让他感到困惑和不安的一次,是他不小心在擦拭一个高处摆件时,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极度的精神疲惫所致),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虽然立刻稳住了身体,但指尖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一个小相框——相框里是某种星际矿石的切片样本,并非易碎品,但价值不菲。
相框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莫星黎的脸色瞬间煞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立刻跪倒在地,垂下头,准备迎接一场可怕的风暴。他甚至能感觉到邵斯南冰冷的目光瞬间钉在了他的背上。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他听到邵斯南冰冷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冲着他,而是对着AI管家:“把这里收拾了。以后这类易碎品放在更低的位置。”
就这样?
没有惩罚?没有斥责?甚至没有那句熟悉的“废物”?
莫星黎难以置信地跪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比任何惩罚都更让他感到害怕!这种反常的“宽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更可怕的目的?
他偷偷地、极其快速地抬眼瞥了一下。
只见邵斯南正看着被机器人收走的相框,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极其烦躁的、仿佛看到什么碍眼东西的表情。那表情并非针对莫星黎,更像是因为一件完美的收藏环境中出现了不和谐的瑕疵而感到恼火,并急于将其修正。
或许,在他扭曲的认知里,莫星黎刚才的失误,就像是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的一声异响,首要任务是消除这声异响的来源(移动易碎品),而非惩罚那颗可能已经过度磨损、导致异响的齿轮。
但这种“解决方式”,对于那颗“齿轮”而言,却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邵斯南这种间歇性的、毫无规律的、仿佛只是基于“维护所有物最佳状态”目的而流露出的“反常”行为,像一把没有规律的锤子,反复敲打着莫星黎早已脆弱的神经。
它没有带来任何温暖或安慰,只带来了更深的迷茫、恐惧和不确定性。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可悲地、下意识地“期待”那种直接而熟悉的暴虐,至少那意味着规则是清晰且可预测的。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浓雾中行走,不知道下一步踩到的是实地,还是万丈深渊。
这种持续的不确定感,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折磨。
锈蚀或许被暂时留意,却并未得到真正的修复。只是被上了更沉重的枷锁,silent地、更快地走向最终的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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