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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传旨的红袍宦官,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意,声音不复之前的尖细,反而带着一丝讨好的柔和:“秦校尉,哦不,现在该叫秦总管了。咱家在这里,先给您道喜了。”

靖边镇总管!

从一个不入流的都头,到如今名正言顺的一镇之主,总领军政。这道圣旨,等于将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行为,都赋予了朝廷认可的合法性。

他知道,这背后,必然有李光弼那份战功赫赫的捷报,和他不遗余力的举荐。

“多谢公公。”秦烈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秦总管客气了。”宦官笑得更开心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陈大人,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又转向李光弼,“国公爷,陛下的口谕,让您尽快班师回朝,陛下要在太极殿,亲自为您和诸位将军庆功。”

“本帅知道了。”李光弼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秦烈身上,那眼神中的含义,复杂而深邃。

……

大军班师的消息,伴随着秦烈封官的喜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回了百里之外的靖边堡。

整个堡子,不,现在应该叫靖边镇了,彻底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当朝廷的仪仗队,敲锣打鼓地将那道封赏的圣旨送到镇上时,镇里的百姓比自己过年还要高兴,自发地涌上街头,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绸。

“咱们都头成总管了!朝廷的大官!”

“我就说嘛!跟着秦总管,没错!”

王元宝激动得满脸肥肉都在颤抖,他指挥着伙计们,在镇中心摆开了流水席,用掉的肉和面,比过去一个月都多,但他一点都不心疼,嘴巴咧得合不拢。

秦月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发自内心欢欣鼓舞的笑脸,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夫君,才算真正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

三日后,十万大军拔营启程。

李光弼的大军,如同一条巨龙,缓缓向东退去。

临行前夜,靖边镇的城楼上,只剩下两个人。

李光弼和秦烈。

夜风带着塞外的寒意,吹动着两人的衣甲猎猎作响。

“这片土地,以后就交给你了。”李光弼望着北方那片无尽的黑暗,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末将必不负大将军所托。”秦烈沉声道。

李光弼转过身,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壶烈酒,亲自给两人满上。“你是个将才,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光会打仗,还不够。”

他将一杯酒递给秦烈,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次回去,陈参军之流,定会在朝堂之上,变着法子地攻讦你。京城的水,比这黑水河的冰窟窿还深,也更冷。你在这里是龙,到了那里,就得盘着。”

秦烈沉默地接过酒杯,他知道,这是李光弼在点拨他。

“大将军的意思,我明白。”秦烈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烧起一团火,“不过,只要我能让这靖边镇的百姓吃饱饭,能让这北境边关安安稳稳,朝堂上的风雨,就吹不到我这里来。”

李光弼看着他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笑了。

是啊,手握雄兵,身负万民,这便是最大的底气!

“说得好!”李光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手去做!若真有扛不住的那一天,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陛下面前,替你说上几句话。”

说完,他将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转身大步走下城楼,再没有回头。

看着那道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秦烈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

而另一个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大军离去的喧嚣和战争胜利的喜悦,很快就褪去了。

靖边镇,迎来了最现实的问题。

镇长府的议事厅内,一场关系到靖边镇未来的会议,正在召开。

秦月,王元宝,还有从黑石山秘密基地被召回的工匠首领秦山,以及几名十堡联盟的老人,悉数在列。

气氛,有些凝重。

“我的总管大人啊!”王元宝抱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哭丧着脸,几乎要给秦烈跪下了,“您快看看吧!咱们的家底,快被掏空了!”

“为了支援大军,咱们堡里,不,是咱们镇里积攒了三年的存粮,去了一大半!如今,又要养着枯木堡那边的一万多‘新民’,每天光是吃喝,就是个天文数字!”

王元宝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我算过了,照这么个吃法,不出两个月,咱们自己人都要开始喝西北风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烈身上。

战争打赢了,可日子,却好像更难过了。

这就是战后的现实,残酷而直接。

秦烈没有说话,他只是平静地翻看着王元宝递上来的账本,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小刀,扎在人的心上。

“我们缺什么?”

许久,秦烈缓缓抬起头,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缺粮!缺钱!缺铁!啥都缺!”王元宝抢着答道。

“不。”秦烈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在桌案上那副简陋的地图上,重重地点了下去。

“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有黑石山的铁,有狼牙山的煤,有脚下这片可以开垦出万顷良田的土地!我们还有刚刚到手的一万多名,最能吃苦耐劳的劳动力!”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议事厅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唯一缺的,是一个能让这一切,都变成粮食和兵器的方法。”

秦烈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眼神中,燃烧着一股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火焰。

“从今天起,靖边镇所有事务,围绕一件事展开——镇域兴农!”

“我要在三年之内,将这片荒原,变成金色的粮仓!我要让每一个靖边镇的子民,和那些愿意归顺的‘新民’,都能吃饱穿暖!”

“秦山。”他看向那位老工匠。

“属下在!”秦山激动地站了起来。

“高炉的建造,不能停!我不仅要铁,还要钢!图纸我会给你,人手,我也会给你!我要你在一年之内,让我们的士兵,都换上精钢打造的铠甲和兵器!”

“是!总管!”秦山老泪纵横,重重地应下。

“元宝叔。”秦烈又看向王元宝。

“总管,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