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璃站在静思苑门口，一身素白亲传弟子服纤尘不染，与她周身压抑不住的冰冷怒意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目光如淬毒的冰棱，死死钉在云昭身上，几乎要将她穿透。
云昭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竹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寻找那道青色的身影。
顾离不知何时已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静默地立在院中一丛青竹旁，神色淡漠地看着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整个静思苑的空气仿佛都因她的存在而凝滞了几分。
“叶师妹，”
顾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屏障，“此地是静思苑。”
不是质问，不是呵斥，只是一句平静的陈述，却比任何厉声警告都更具力量。
它在提醒叶千璃，这里是谁的地方，容不得她放肆。
叶千璃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视线艰难地从云昭身上撕开，转向顾离，语气硬邦邦地：“大师姐，我是来找云昭的。她昨日受惊，我特来探望，接她回去休养。”
“哦？”
顾离眉梢微动，极淡的弧度，像是在听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我见她在此休养得尚可。不劳叶师妹费心。”
“她是我的人！”
叶千璃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眼底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自然该由我照顾！”
云昭被她这话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腾。
谁是你的人？！要点脸！
顾离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似乎更幽深了些。
她轻轻咳了一声，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掩了掩唇，声音略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弱：“叶师妹，宗门规矩，弟子去留，尚无人可强求。云师妹既自愿留在此处调养脚伤，你何必强人所难？”
她顿了顿，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叶千璃紧握的拳头上，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如针：“还是说，叶师妹觉得，我静思苑的伤药，不及你天枢峰的精良？”
叶千璃被噎得一时语塞。
顾离这话，轻描淡写就把她的关心扭成了对静思苑的质疑和对同门师姐的不敬。
她若再坚持，传出去便是她叶千璃仗着掌门亲传的身份，不将常年抱病却地位超然的大师姐放在眼里。
她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死紧，目光再次狠狠剜向躲在顾离身影之后的云昭，那眼神里的不甘、愤怒和一种扭曲的痛楚几乎要化为实质。
“好……很好。”
她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既然大师姐如此‘照顾’云昭，那我便拭目以待！”
她最后深深看了云昭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逃不掉”，旋即猛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大步离去，将竹篱院门摔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
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云昭长长地、彻底地吁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后背都湿了一层。和叶千璃对峙，哪怕有顾离挡在前面，也耗神得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顾离。
顾离已经收回了望向门口的视线，正低头看着方才掩唇的帕子，指尖微微捻动，看不清神情。
“师姐……”
云昭小声开口，带着感激和后怕，“谢谢你又帮我解围。”
顾离抬起眼，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淡淡道：“脚伤未愈，便好生歇着，少惹麻烦。”
语气不算好，甚至有点嫌弃她惹事的意思。
但云昭敏锐地捕捉到，脑海里并没有响起好感度降低的提示音。甚至……在她说完感谢的话后，极其微弱地响了一下：
【顾离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17/100。】
云昭心下稍安。大佬果然是面冷心……呃，至少不算太坏？
“我这就回去泡药浴！”
她立刻表态，拄着竹杖，努力做出“我很乖我不惹事”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往厢房蹦。
顾离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身后静静站着，直到她笨拙地蹦进屋子关上门，才转身，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步伐似乎比平日更慢了些，背影在竹影下显得格外清瘦孤直。
——
接下来的日子，云昭过上了水深火热又无比规律的“特训”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被生物钟（和系统任务）叫醒，辰时准时出现在小院里，接受顾离的魔鬼训练。
负重蛙跳只是开胃小菜。
灵力精准操控（用微薄灵力隔空击打移动的竹叶而不伤其脉络）、身法闪避（躲顾离随手弹来的小石子，躲不过就挨一下，疼但不伤筋骨）、以及最让她头皮发麻的实战对练。
对练的对手自然是顾离。
顾离将修为压制到与她同等的筑基中期，用的也是最基础的宗门剑法。
可同样的招式在顾离手里，就像是活了过来，角度刁钻，力道精准，每每都能轻易破开她的防御，木剑剑尖点在她手腕、喉咙、心口等要害之处，冰凉的触感每次都让她汗毛倒竖。
“慢了。”“犹豫。”“灵力运转滞涩，破绽百出。”“再来。”
顾离的话永远那么简洁，批评起来毫不留情，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器具是否有打磨的价值。
云昭一次次被击倒，手腕被震得发麻，虎口崩裂过好几次，又很快被顾离给的药膏治好。
她咬着牙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汗和灰，再次握紧手中普通的铁剑：“是，师姐！”
她知道时间紧迫，知道小比上如果表现太差，不仅丢人，更可能给顾离带来麻烦，甚至被叶千璃找到借口发难。
那股不愿再任人拿捏的倔强和求生欲支撑着她，压榨着每一分潜力。
偶尔，在她累得几乎散架，或者某个招式终于使得像样点时，脑海里会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顾离好感度 1】【顾离好感度 2】
点数加得抠抠搜搜，但积少成多，也慢慢涨到了25点。
云昭甚至摸索出一点规律：当她拼尽全力、眼神发狠不肯服输的时候，或者某个技巧突然开窍、完成度远超预期的时候，那清冷的提示音出现的概率最高。
大佬似乎欣赏努力和有点悟性的人？
静思苑仿佛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外界的风风雨雨暂时隔绝。
叶千璃没再亲自过来，但她的存在感无孔不入。
有时云昭去膳堂，会感受到来自某些方向的冰冷注视；有时训练中途休息，会听到路过的弟子议论“叶师姐近日心情极差，练剑时剑气削平了半座练功台”；有时她住的厢房窗外，会莫名其妙多出几片不属于静思苑的、被剑气整齐斩断的树叶。
云昭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训练和……蹭饭上。
是的，蹭饭。
自从那次送粥之后，顾离似乎默认了她需要投喂。
一日三餐，总会在固定时间出现在她房门口，有时是简单的灵食，有时是效果各异的丹药，沉默地递给她，再沉默地离开。
云昭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忐忑不安，再到现在的……有点习惯甚至期待？
她试着想帮忙做点什么，比如打扫院子（虽然静思苑干净得一尘不染），或者帮忙整理药草（被顾离一个眼神制止，大概怕她糟蹋东西），最后只能干巴巴地一次次道谢。
顾离的回应永远是淡淡的“嗯”或者直接没反应。
这让她心里越发没底。
大佬到底图啥？就因为自己死皮赖脸抱大腿？还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她不知道的原因？
这念头在她某次训练后，累得直接趴在石桌上睡着后醒来得格外强烈。
她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顾离的青色外袍，带着清苦的药香和极淡的、冷冽的体息。
而顾离本人，就坐在不远处的竹荫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的剑，侧脸清寂，仿佛只是顺便看着她，防止她睡熟掉下桌子。
云昭抓着那件外袍，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烫。
【顾离好感度 3。当前好感度：28/100。】
云昭：“……”这次又是为什么？因为她睡觉流口水样子比较蠢吗？
她看不懂这个人。
宗门小比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门内的气氛明显热闹紧张起来。演练场终日人声鼎沸，灵光闪烁。
云昭每次路过都能感受到各种打量和窃窃私语。
“看，就是她，躲静思苑不敢出来了。”“听说叶师姐放话了，小比上要亲自‘指点’她呢……”“嗤，筑基中期都停滞半年了，抱谁的大腿也没用……”
压力像无形的网缠绕上来。
这日深夜，云昭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叶千璃冰冷嘲讽的脸和台下无数指指点量的目光。
她喘着气坐起身，毫无睡意，干脆披衣下床，拄着竹杖，轻手轻脚地想到院中透透气。
月色如水，洒满寂静的小院。
她却意外地看到，顾离房间的窗户竟还透着微弱的光。
鬼使神差地，云昭悄悄靠近了些。
窗户并未关严，留有一条缝隙。
她看到顾离坐在桌边，侧对着窗口，墨发披散，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正低头剧烈地咳嗽着，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用一方素帕死死捂着嘴，咳声压抑而痛苦。
下一秒，云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昏暗的灯光和皎洁的月光，她清晰地看到，那捂着嘴的白色帕子边缘，正洇开一抹了刺目惊心的——
暗红。
顾离她……竟然在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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